四年半前的深秋,沈牧野在拉斯维加斯出了车祸。
陈晓玉得知消息已经是三天后,她火急火燎赶去医院,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沈牧野,他重伤,浑身包着绷带,颅脑震荡严重昏迷不醒。
起先,陈晓玉去得频繁,可一天两天三天,他总也没有反应,她渐渐失了兴趣,后来隔了一周才去一回,略坐坐就走。
二十七八天的时候,她越发没意思起来,要不是跟闺蜜赌气,已经懒得再去。
没想到,这一次运气不错竟是撞上了。
撞上沈牧野苏醒。
无知无觉的男人忽然抽动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反复念着两个字,只有两个字。
小暖。
陈晓玉慌忙按了铃,医生护士冲进来,她被赶了出去。
他的呼喊直到她踏出门都没停。
现在想来,那些小暖被他叫得爱欲深重,一听就有故事。
当天沈牧野就醒了。
苏醒的沈牧野又成了陈晓玉最爱的男人,她果断忽略掉小暖里的情感,只记小暖。
在陈太太的助攻下,沈牧野以为她亲力亲为照顾了他一个月,对她刮目相看,那时陈家就有联姻沈家的想法,她的父亲屡次提醒,让她趁着沈牧野休养阶段趁虚而入。
奈何,沈牧野身体虚精神不虚,铜墙铁壁一般,她进展困难。
偶有一次,她想起什么返回医院,撞上了沈牧野和孙恒谈话。
他问小暖怎么了?她不接我电话。
孙恒答不清楚。
“那就去搞清楚!”
沈牧野生气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扫落,发出好大声响,陈晓玉没见过他这样暴戾的一面,吓得惊叫。
这段对话也就再没了下文。
陈晓玉回忆完,眼泪汪汪:“牧野哥,小暖就是谢时暖,在你我认识前,你们就是一对是不是?”
沈牧野听得怅惘,他的眼神是望着她的,但不聚焦,显然是透过她想到了别人。
片刻后,他道:“这跟你无关。”
轻飘,冷淡又疏离。
陈晓玉如坠冰窖。
“牧野哥……当初,当初你车祸是我守着你,照顾你苏醒,你不记得了吗?不爱我了吗?”
沈牧野先是皱眉,转瞬笑了,笑得开怀。
“你居然以为我会爱你?”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对你,我至多有些感激,不是感激你守着我,而是感激你在那里,可惜,这份感激被你自己消耗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
陈晓玉又喃喃,“不可能一点也没有的!不然,不然我刁难她害她你怎么一点也不介意呢?”
沈牧野笑得更深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介意。”那笑意不达眼底,眼底只有冷然寒气,“或许我介意的不得了,介意到让你们陈家永世不得翻身都嫌不够。”
陈晓玉被那寒气冻得发抖。
“所以,你只是在忍耐……你将她牢牢绑在身边,我很难下手,是了,你是护着她的,只是我以为你讨厌她,不止我,我们全家,你们沈家全家,通通都被你骗了!”
孙恒叫来了黑衣保镖,一边两个,铁塔般站在陈晓玉身后,她浑然不觉。
“我哪里比谢时暖差!”她怒不可遏,“她要家世没家世要身材没身材,要清白更是没清白,一个克死了丈夫的老女人,没脸没皮的心机婊,沈牧野你爱她不爱我,眼睛瞎了吗?!”
沈牧野眸光骤然锐利。
“晓玉,陈家倒了,你该学会谨言慎行。”
“我偏要说!”陈晓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沈牧野,你们是叔嫂通奸!传出去,你的家族、你董事会里的叔伯还有大众舆论都会唾弃你们!只要你还是金诚集团的总裁,你们就不可能在一起!除非她愿意给你当一辈子地下情人,没有孩子没有名分,孤苦伶仃没人在意,哈哈哈,你不会放弃金城集团,她一定会比我惨得多!”
她发狂的笑:“所有人都会想你们完蛋,没人会祝福你们!”
沈牧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拇指扣住那滚动的喉管,陈晓玉的笑声戛然而止。
“晓玉,你搞错了一件事。”
陈晓玉涨红了脸,呼吸艰难,她想要扒开那双手,奈何身后的保镖已然将她制住,她动弹不得。
男人的眼里满是凶戾,俨然动了气。
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的吧,陈晓玉绝望地想。
“这些所有人……”他沉声,“只会有一个选择。”
言罢,他猛地往后一推,松了手。
陈晓玉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喉管像是破旧的风机,难听极了。
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祝福。
难道说,哪怕扭转乾坤他也要和谢时暖在一起?
不对,这不该是她认识的那个禁欲冷淡的沈牧野,到底哪里出了错?
但陈晓玉已经没机会在问出口了,黑衣人半拖半架将她送上车,去哪里她不知道,总归不再是沈牧野身边了。
“沈先生,一切已经收拾完毕,今天的事哪怕是陆组长来调查也只会是个无头案。”
正午刚过,热气灼人,沈牧野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肘上。
“她呢?”
“回礼堂了,据说一进去就被夫人逮住了。”
孙恒说完看沈牧野,不料沈牧野也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孙恒不解:“沈先生?”
“你什么时候跟谢时暖似的喜欢说话说一半了?逮住之后呢?”
“哦!逮住了之后带着她满场送客,毕竟谢小姐是这场闹剧的苦主啊,夫人多聪明,知道要想从陈家这个坑里脱身就得抓着谢小姐,当定苦主!”孙恒笑道,“沈先生,一切都如您所料。”
……
谢时暖成了这场宴会的香饽饽,薛南燕挽着她应酬,连三弟妹都靠后了。
爱八卦的要来打听,同情心泛滥的要来安慰,还有想结交的借着她恭维沈家,一场订婚宴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委实荒唐。
宴会最终顺利结束,勉强算是个宾主尽欢,除了原本的半个主,陈家。
沈德昌收起笑脸背着手,第一个走出礼堂,沈家人一秒也没有再留,浩浩荡荡杀回老宅。
人人都有车,谢时暖原本也有,但那辆小电车开来时电量已经所剩无几,她心中有事竟也忘了充,根本开不回老宅,只能拉开沈清湘的宝马。
陈家轰然倒塌,沈清湘快活似神仙。
“社会主义好啊!我为社会主义举大旗!这种蛀虫家庭就该好好查狠狠查!”
过了一会儿,又道:“时暖,陈晓玉害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说呢,要不是那个蒋秘书,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哥的忌日快到了,要是你有个万一,我怎么有脸见他。”
谢时暖笑:“我又不是傻子任她害。”
“那也要说知不知道,你在沈家不是没朋友,有我,还有……牧野……”沈清湘顿了顿,自己也疑惑起来,“你说牧野……他图什么呢?”
谢时暖心头一跳。
“你觉得今天的事是他干的?”
“我拿不准,那个陆组长看起来跟牧野挺熟的,一副计划之中的样子,可他不喜欢陈晓玉吗?这么干……感情玩完了啊,而且,早不抓晚不抓为什么偏偏订婚宴上抓?这要真是牧野一手策划,那他该多恨陈家啊。”
一个念头划过。
“诶,时暖,你知道牧野有个情人吗?”
谢时暖差点咬住舌头:“什、什么?”
“那么惊讶干什么啦,豪门子弟都这样,没几个像我大哥那样洁身自好的。”沈清湘摸着下巴,“那次去你家,牧野手臂上有个咬痕……你说,那么紧张的时候他还有心情找女人,可见这个情人挺有分量的。”
谢时暖立刻扭脸看窗外。
“哦。”
沈清湘突然开悟:“我知道了!”
谢时暖嗖的转回来:“你知道什么了?”
“情人和陈晓玉,牧野更喜欢那个情人,他压根就不想订婚。”沈清湘点着头,“我就说嘛,这样才像我五弟嘛!”
谢时暖拍着胸口顺气,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死过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