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去到一个通达的巷子内，人影倚靠着墙面而站，低着头，出神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听见狗的脚步声后，他动作顿住，扭头看去，一人一狗出现在巷子口。
黑狗热情的扑上前，莱伊半蹲下，摸着狗头，菲利斯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站住。”当他距离对方有三米时，听见对方抬手制止并说着。
“就在那里，不准过来。”莱伊道。
他没看见菲利斯的脸，声音也有些不同往日的活泼灵动，多了几分不自然。
“你在等我。”菲利斯目光紧锁在少年的脸上，脚步停住。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少年回他。
菲利斯抿唇看他，第一次，有人能把自己猜的这么准，或者说不是第一次了，这只猫向来能猜到他些什么。
“谈谈吧，时间不多。”莱伊主动说。
“本来上回要谈的，但后面……出了点意外。”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发烧，如果菲利斯只是纯喂药那他还会再留一会谈正事，可是……
后面的发展在他意料之外，他直接慌乱的逃走了，不知如何面对。
“上次，你醒着是吗？”菲利斯问。
莱伊闻言手指蜷缩，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莱伊当即道。
“没有的话你不会跑那么快，且你说了，本来你是要和我谈事情的。”菲利斯语气笃定道。
莱伊：……
“说正事可以吗？”莱伊咬牙说。
“可以。”菲利斯道。
“不过要谈正事，为什么你不看我。”
“……没谁规定必须看着对方谈吧？”莱伊道。
“这是一种礼仪，眼神交流是必备的。”菲利斯说的一派正道。
莱伊揪着狗脖子的项圈，扭头瞪视过去。
不就是看他？那他看就是了。
月辉之下，菲利斯站着，少年蹲着，视线高低相对，夜风拂过。
莱伊看着对方，那锐利带着灼热的眼神有如锁链把他给牢牢锁住，他下意识想逃开，但又逼着自己正视过去。
菲利斯看向少年，瞪着自己，一副气鼓鼓炸毛的样子，本来就白，月色下更如笼罩一层柔光。
很漂亮，像带刺的玫瑰，又像伸爪子的猫，假如他伸手，会被挠一道子。
他更加确信对方上次是醒着的了，不然的话不会如此生气的看着自己。
“我不和你谈，叫你老大来。”菲利斯说。
莱伊：？？
让他看着他，结果说又不跟他谈？那他看了个寂寞？
“他不会出现的，因为你们根本不会放过他。”莱伊道。
菲利斯看着少年，他得承认，对方确实很聪明。
“我全权代理，直接通过我对话。”莱伊又道。
“为什么是你代理，你们中还有其他人。”菲利斯开口。
莱伊还没回答，就听菲利斯紧接着道：
“还是说，他们故意放你出来和我谈，因为觉得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加让步，好说话。”
莱伊抿起唇，菲利斯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什么面子值得元帅大人让步？您可太高看我了。”莱伊直视对方，说。
“你有。”菲利斯道。
“是你的话，我会手下留情。”
莱伊仰视着他，摸狗的动作停住，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你留情是因为你大义，有一颗同情的善良之心。”好些秒后，莱伊道。
菲利斯闻言扯了扯嘴角，“你是唯一一个如此看我的人，但凡在人类中调查下，我可跟善良完全不沾边。”
一如当初第一次抓到对方时，对方说的那番肺腑陈词一样。
崇拜他，仰慕他，相信他是个好人。
“那你，不欺凌弱小，站在正义那方。”莱伊道。
“我率兵打仗上百场，国与国之间不分对错，强者统治一切，物竞天择，弱者败。”菲利斯道。
莱伊：……
玛德，菲利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反驳自己，把话他的都给堵死了。
他夸夸他他还不乐意了？
“但赌场那次，你确实对我手下留情了，放走了我。”莱伊道。
“可后面没有，后面我是真的想抓你。”菲利斯说。
莱伊：……
莱伊深呼吸一下，眼神定定的看着他，问：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不跟你谈正事。”菲利斯说。
“那就免谈了。”莱伊咬牙道。
他不会让海涅他们替他顶罪，人类不会放过他。
“你确定免谈？皇帝已经做出让步，我也已经全面搜查各大贵族豢养的兽人，一切都在向你们有利的方向发展。”菲利斯说。
“明知是火坑，我老大不会跳的。”莱伊道。
“你非要抓人，那抓我好了，随便。”
菲利斯看着少年，握紧拳头，一时沉默中。
这到底是不顾一切的忠诚还是……另有其他？
为什么每次都是莱尔垫后，为什么最危险的事都是他来做？
兽人团伙的老大推出一个只擅长逃跑的小兽人，武力值一般般，力气更是没几分。
除了那张脸，一颦一怒，都万种风情。
美人计。
菲利斯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
兽人也许一开始就打定这个主意，所以才让莱尔接近自己，分明实力差劲，但却还是送他到自己面前。
菲利斯单手叉腰的看向一旁，右手扶额。
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可能一开始他以为他不会“上当”。
当时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他也早已上钩了。
第一回被“算计”，菲利斯扭头看向少年。
少年歪头，眼神疑惑，还是那么无害清纯，没有半分心机。
菲利斯张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莱尔是无辜的吗？他是一开始就有意勾自己，还是……
菲利斯想起对方各种狡黠灵动，赌场初见的肺腑告白；
游轮上几乎不着衣物和自己打架；
桑地洪水豁出性命去救大黑，还抱着自己睡一夜等等……
这只猫，绝不无辜。
菲利斯这么想着，反应过来这是计谋，但……
看着少年那副表情和神态，抱着大黑，眼神清澈。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飞蛾明知是火还会扑，鱼明知是钩却还会咬。
人心抵挡不住的，最大的变数就是人心，在绝对的理智和客观现实下都要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