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承乾的回忆,许忠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许忠才缓缓开口道。
“陛下,臣不敢有所欺瞒,但还望我主听后不要忧虑才是——此梦主凶而不主吉。”
这倒没有超出李承乾的预料——梦中的景象如此凶险,就算许忠亲口告诉他这是吉利之兆,他也不敢相信。
可能是梦中的征兆确实凶险,许忠喝了一口茶水,而后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说道。
“陛下梦中起火,且火施滔天,这火在方位之中对应正南丙丁火,而这梦中出现孩童,需要提防小人,那孩童身批烈火,冲撞我主,后又跻身龙椅之上,面色得意,我主此时逼退,身遭火焚,综上而论,此梦之征兆乃是近日南方有小人出现,可能有意篡取我主皇位,且其害甚大,如若我主不及时消除隐患,早做防范,只怕会惹出祸端来。”
南方,小人,祸患……光是这三个关键词,就已经十分说明问题了。
李承乾盯着许忠,没有说话。
现在,他已经学会了下意识用君主的思维看待问题。
许忠虽然为人憨厚老实,但毕竟已经身居官场不少日子,难保他还是怀着当年刚刚入朝时的那份初心——人嘛,总是会变的。
倘若这是许忠有意借给自己解梦的机会委婉劝谏自己不要放虎归山呢?
又或者,是有人指使他说出这番话来呢?
又或者……李潇潇已经猜到了自己将其“贬”回封地的用意,而名义上是自己阵营之中的得力干将、实际上也深得自己信赖的许忠,就是他早已培养出来的棋子呢?
但眼前许忠并没有会意李承乾的犹豫与揣测,见皇上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
“而这后半部分的梦境则相对好一些,总体上看还是主吉利的。前者南方有小人来犯,其势头虽然浩大,但天降玉佩,以寒气御之,贼势顷刻溃退。”
李承乾也端起茶碗,伸手蹭了蹭左右脸颊。
“臣近日虽然没有陪在我主左右,但对于陛下的遭遇还是略有耳闻——前者李公公在府中养病,杨荣带我前去探望,几人闲谈之时,公公便将近日的见闻讲述了一番。”
说到和自己熟识的杨荣,许忠此时倒显得放松了一些,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承乾突然绷紧的脸色。
“李公公言说陛下近日招揽了不少左膀右臂,个个都是人才俊杰。而臣私下才想,要破此小人之危,还需一位贤能之人。臣入朝不久,尚且不知道什么能臣大贤,此事还需我主龙意天裁。”
“哦?”
李承乾微微侧身,单手扶住额头,思考起许忠的话来。
“李巍这句话倒是说的及时,但近日朕见到的人才也有不少,许爱卿可否再缩写些范围?”
许忠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有,有……有倒是有,但可能也不受很准。”
“爱卿但讲无妨。”
“佩者,乃是玉饰,我主可优先考虑名字之中带玉石之字词者。而梦中此物极寒,如其对应于人,则代表其为人高冷,或是清高。”
说着,许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似乎也自觉讲到了精妙之处,脸上的表情愈发认真起来。
“此物从天而降,说明其地位不低,同时,天乃上者,上位于北,或许其家住北方。玉佩落于龙椅之上,而后又突然浮其,主其命途多舛,运势不定,能降泼天富贵,但失之亦速也。”
言至于此,李承乾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定数,于是打断许忠问道。
“许爱卿,但不知这玉佩周身之气有透骨之寒,是否意味着其对应的人物名字同音呢?”
这一问题倒是将许忠难住。
“这……这微臣确实不知——陛下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李承乾没有回答,只是示意许忠继续解梦。
“陛下,至此梦境已经基本解完,最后一点便是惊醒我主的场景——玉佩袭人。这突然攻击,可用袭字,而此字又有继承之意。如果玉佩果然对应一人,那么此人亦有暗坊我主,有碍皇位之嫌疑。”
李承乾眼前一黑,不由得双眼紧闭,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照这么说,自己要是再做几个梦,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对自己屁股下面的这个椅子有想法了?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皇宫内院里,各处的灯火也都暗了几分。
李承乾的声音终于还是响起,语调低沉,在寝宫内久久回荡。
“那么,爱卿可有良策,助朕消除此患,以安社稷?”
许忠低着头想了半天,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陛下,恕臣无能,此事万难防范,凡梦得之事,或为虚有,或为必然,虚有者不足为虑,必然者防之不及。我主又是真龙天子,当朝的万岁,突然得此疑梦,必有缘故,臣不敢断言。”
李承乾微睁二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盯着许忠看了一阵,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爱卿,有劳你深夜进宫,为朕解答疑惑,今日天色不早,爱卿快歇会去休息,朕免你明日早朝,加你半年俸禄,暂且退下吧。”
许忠也没有多言,叩头谢恩之后便匆匆退下。
但临离开殿门之前,许忠又迟疑了一下,而后回过头来,对着李承乾跪倒磕头道。
“陛下!”
李承乾也准备起身离开,听到许忠的声音后又回过头来。
“哦?还有什么事情吗?”
许忠跪在原地没有起身,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陛下,臣今日所言,虽不敢说句句神断,但许有半数为真,纵然如此,还望我主早做打算,未雨绸缪,臣今日实在疲惫,难以起算,待到明早起床,定然搬请仙家上身,为我主求算!”
说罢,许忠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承乾再次皱起眉头。
看来,这次又是自己猜错了。
但许忠方才所言,梦中玉佩对应的那个人,大概就是他了。
次日早朝,皇上大笔一挥,亲封御前护卫二十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