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多吃点，阿爹的小棉花都瘦了！”
萧屠户不停地往萧眠碗中夹菜，眼睛竟然还有些湿润。
他在家中日盼夜盼，总算将人盼回来。
要是再过几日没见人，他便要抛下萧眠临走时嘱咐他的话，独自前往长安寻去了。
“阿爹，你也吃！”
萧眠嗯嗯嗯的不停点头，面颊鼓鼓，嘴上一圈小油渍，宛若山里的松鼠可爱极了，“果然还是阿爹做的酱羊肉最好吃了！”
萧屠户听了，笑得脸上褶子愈发的深，又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那阿爹以后每日都给你做！”
“瞧瞧，看把我小棉花饿的，受了多少苦啊，双下巴都没了。”
还说什么国公望族呢，干得那叫人事么？
不光换亲，便是流放了连个屁都没放，哼，当初就不应当同意他们将人带回去。
如今小棉花半分福没享着，命倒是去了大半条。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也了一眼坐在一旁斯斯文文吃着干饭的赵非韫，直截了当。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萧屠户眼中难以掩饰对他的嫌弃，瘦弱的如同小鸡仔似的，一阵风便能吹倒的小白脸。
要他说，还是要找个像自己一般的女婿，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才能保护小棉花。
“小棉花你放心，阿爹看城东那个卖驴货生意的小子就不错，改日阿爹让你隔壁邱婶子去问问！”
赵非韫本半低着头，闻言放下碗筷，起身后退几步对着萧屠夫行了一个拱手礼，“岳父大人，虽说事有离奇之因，然在我心里，阿眠已经是我的妻子。”
“岳父放心，阿眠不需要什么卖驴货的小子，小子定然会一生一世，一心一意护她周全。”
萧屠户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他。
“哦？那我家闺女脸上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护他周全？”
“我看你这些读书人啊，平日里就总是一张嘴说得好听，关键时候连个屁用都没有！”
赵非韫愧疚又心疼的看了一眼萧眠，任岳父大人激情斥骂，不敢辩驳半句。
倒是萧眠看不下去，连连咳嗽打断，“唉呀，你们在说什么？！”
“赵非韫，一路上我可跟你说过了，你别跟着我阿爹犟地胡说八道！”
赵非韫动了动嘴，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皮，微微点头。
“还有阿爹，人家难不成脸上多条疤痕就不漂亮了么？！”萧眠故作生气的嘟嘟嘴，萧屠户忙哄，“自然是好看的，我闺女怎么都好看。”
“那人家刚回来你就说什么小子，嫁人的，难不成不是嫌弃女儿给你丢人？”
“嘿，你这孩子......”萧屠户摸了摸脑袋，“阿爹不说了，行了么？”
萧眠这才露了一个笑容，转身夹了两块瘦肉给小白，又夹了一块给雪团。
跟雪团凶猛哼唧的吃法不同，小白安安静静的，姿态礼仪看着便赏心悦目。
她爱怜的抚了抚小白的脸。
“多吃些，多长些肉。”
虽说父母皆去，应当守孝，可如今大半年过去，小白这个时候再不吃些荤腥，身子如何吃得消。
小白嗯了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赵非韫便也笑了。
“咚咚咚”此时，几声巨大的响声传来，惊得众人瞬间思绪有些停滞。
唯有萧阿爹面色不变，只是沉沉地叹口气，“苍天不公。”
门外卷起惊呼声，院外时不时响起踢踢踏踏地跑步声，隔壁马大娘高昂的声音隐约传来，“哎哟，那傻小子又去闹了呢！”
“走，赶紧去看看。”
萧眠眉头微皱，“阿爹，大娘他们说什么呢？谁又去闹了？”
萧阿爹觑她一眼，敲了敲她的脑门，“好好吃你的饭，瞎打听什么呢，这事与你没关系。”
“还有你们。”他又看了赵非韫两兄弟一眼，“赶紧吃饭，吃完跟我去杀猪去！”
“.......是。”赵非韫神色自若，半点没因为杀猪异常半分，举着筷子给萧眠夹了一块羊肉，却见人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像一只兔子般蹿了出去。
“阿爹，我去瞧瞧。”
萧阿爹瞪大眼睛，满脸无奈，任由风冷冷的扑到脸上。
三月底的凉州，即便是中午，仍然有些凉意，薄薄的残霜挂在街角，原本四五仗宽的街道，已经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人潮涌动，不断往前蹭着，萧眠顺着人群目光看去，便见东街正中央的衙门口，一个着褐色绑腿短打，身高约八尺的方脸青年正不断击打着那面打鼓。
他的剑眉浓厚，微厚的嘴唇微抿，手臂肌肉隆起，眼神直直盯着紧闭的大门，浑身上下都透着愤怒。
“大娘，他是谁啊？”
马大娘正啧啧啧地跟旁人咬耳朵，闻言一愣，“你是？”
她的眼睛在萧眠身上上下扫视几眼，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赵非韫，忽而一拍大腿，“哦哟，瞅我这记性，是屠夫家的小棉花啊。”
“真是......回了一趟长安那富贵地，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瞅着更好看了呢。”
萧眠也算是他们这些街里街坊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身世，当下连面上的笑都真了几分，拉着她的手不断说着好，回来就好。
“当初你回去，你阿爹连卖猪肉都不曾有心思了。”
“每日里唉声叹气的，看着我们这些街坊都难受。”
马大娘的眼神在赵非韫身上不断审视，最后笑了，“看着倒是个好后生.....，好，不错......”
萧眠才不管赵非韫，挽着马大娘手撒娇，“大娘，先别说他了，你还没跟我说那人是谁呢？”
墨城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有三四千口人，衙门重地，他们从来都不允许有百姓聚集，更别提堵成这个样子了。
看周围乡亲的架势和表情，怎么都像是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青年还在奋力击打，巨大的鼓声响彻于天地间。
朱色大门在沉寂许久之后，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随之缓缓打开。
一群如狼似虎的青衣衙役持刀冲了出来，将青年团团围住。
马大娘看着直摇头，“真是个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