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非蕴的忧虑的确是不无道理的。
不过三日,城内的将近两百难民还未曾安顿好,外城便涌来了更多的难民。
一个个蓬头垢面,堆在城外闹着要进城。
守城士兵吓坏了,忙不迭地跑去禀告赵非蕴。
“什么!怎么来的这般快!”钱主簿本正与赵非蕴商量着该如何安置难民,闻言心内重重一跳,不自觉的啊了一声,果然是陷入这种困境了。
“大人,如今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将他们赶走吧,城内目前实在是容不下了。”
钱主簿忧心忡忡。
尽管因为干旱,墨城或死或逃了许多人,空出了许多屋子,但前两日的暴雨狂风却又摧毁了许多老旧的屋子,一下子实在未曾有这么多的容身之所。
连在一旁的小林也冒出点汗,在一旁嗫嚅着,“大人,要不然就听钱主簿的吧。”
他们不说救世主,真的管不了所有人。
老万等人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赵非蕴没有说话,食指不住的敲击着桌面。
声音落在房内每一个人的心间,无比的揪紧。
“大人,城外闹起来了。”恰在此时,又有士兵急急赶来,满头大汗,连气都没喘匀,他撑着膝盖,着急的看着赵非蕴。
一场大雨过后,墨城又开始热起来。
那些难民本就长途跋涉而来,再加上没吃没喝,气温一热起来,便有人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倒下。
亲眼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对这些见惯了生死的难民的冲击仍然非常大,为了活命,他们开始拼命地往城门涌入。
以身撞击着厚重的朱红色大门。
不是说墨城有吃的有喝的吗,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吃?
凭什么,凭什么前面的那些难民就可以进去,而他们这些人却不行。
愤怒冲击了他们的头脑。
一股脑地往门口堆去,有激进的人,竟然妄想攀着城墙而上,只是墙面过于光滑,一脚打滑,随着惨叫声,重重地砸在地上,掀起厚重的灰尘。
这下子守城墙的士兵也变了脸色,几人对视一眼,急匆匆地往县衙内城而去。
夭寿了,这些难民再不解决,墨城便危在旦夕。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几分忧虑。
......
“哦?他们当真都往墨城去了?”
萧盼着一身金色牡丹刺绣锦服,长而宽的裙摆拖在地上,她拿着一本书,斜斜倚在藤枝蝉花抱菊花蜀锦软枕上,任由身后的侍女替自己梳着微湿的发。
她的眼神没有落在书上,反而看向面前跪地的人。
里面尽是满意的笑。
“很好,看来到了金陵,本王妃确实是气运好了许多。”
她感叹一声。
繁华的金陵,这份忧虑并没有传到新迁的都城,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尤其是王公贵族,对摄政王此举从从前的剧烈不满,反对,转为如今的赞不绝口。
无他,只是因为金陵实在是太繁华热闹了。
美酒佳肴,五光十色的吴侬软语,不止是瘙痒了他们的耳朵,更加浸软了他们的骨头。
在朝堂上,也更加的唯摄政王陈钦马首是瞻。
一时之间,陈钦风头无两,春风得意极了。
而萧盼这个摄政王妃,因为替陈钦出谋划策许多事情,而深得这个枕边人重视。
其他贵妇人有样学样,对着萧盼大肆吹捧,让她享尽了荣光。
对此,萧盼无比喜悦,她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命运。
只是兴奋之余,她却始终记得在墨城所遭受的屈辱,更不想墨城那座城池再存在。
因此她一回到金陵,索性便派人在西北大肆宣扬墨城还有充足的水和粮,引得附近的难民蜂拥而至。
至于这些人到那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些东西,就不是自己所关心的事情了。
萧盼欣赏着自己新做的凤尾花手指,只觉得昨日还有些不够完美的颜色此刻在他眼中,也变得顺眼了。
“这些人也是够可怜的,没吃没喝,关键是或许还有个头疼脑热,本王妃想想便觉心疼。”她的眼神又落到面前之人身上,里面的神色意味深长。
“也不知道墨城这么个小城能不能应付,可别统统死光了,那多可惜。”
下面的人闻言知机,谄媚道,“娘娘菩萨心肠,只是边陲小城,民风本就彪悍刁蛮,医术更是落后,便是与那些难民一起都死了,也是他们那些百姓的命。”
“娘娘可要宽心才是。”
他已经按照吩咐,特意弄了几个有瘟疫的人在里面,想必一旦进了城,用不了几日,里面的人都会死光。
“呵呵。”萧盼哪里听不明白这其中的意味,轻笑出声,更加满意几分,“你这人,做事倒是聪明。”
不管赵非蕴在不在墨城,也不管萧眠到底有多命好,既然暗杀杀不了她们,便用难民作筏子,送她一程。
“行吧,记得盯紧那边的消息,随时来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到萧眠死的凄惨的消息。
萧盼扫了一眼身旁的侍女木棉,木棉点头,很快就捧出几锭金子。
“拿着吧,可要上点心,今后为王妃更好的分忧才是。”
“是!”那人激动地拽紧金子,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快速地扫一眼萧盼,又低下去,“娘娘放心,小民一定肝脑涂地,为娘娘解忧。”
萧盼不再多言,挥了挥手,那人便佝偻着由婢女引了下去。
“娘娘可是累了,可要歇会儿?”见着萧盼揉着额头,木棉为她递上一杯温茶,见她只喝了几小口,示意梳发侍女下去,自己站到身后细心的地为她按捏起来。
萧盼丢下书册,微阖着双雁,乌鸦鸦的睫毛轻颤,满足的轻叹,她撑着脑袋,露出的手腕上,镶红珊瑚嵌明珠的缧金丝手钏在微黄的烛火下反射出细细的光泽,十分的惹人夺目。
她的左手缓缓覆上平坦的小腹,眉心不由皱紧,语气中含着几分疑惑与怅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许多日,“木棉,你说本王妃何时才能为王爷孕育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