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太阳刚落山不久，带走了这一天最后一点温暖。
一缕细如女子峨眉的弯月从最西边升起，卡在光秃秃的枝桠间，增添了几分寒气。
墨城高大的城墙屹立在不远处，在这份寒气当中，仿佛一个高傲而无声的将军，静静地俯瞰着大地。
看着携带着灰尘来到城下的突厥大军。
“呵，这就是大昭人的地盘了。”
阿什那眯了眯眼睛，努力地借着火把和月色看向城门上的两个大字，“墨.....城？”
他识得几个汉字，念出来之后又是一阵大笑，“什么鬼名字，那个家伙取得，毫无文采！”
“哈哈哈......还是大汗您有品味，这个名字的确是太难听了。”那比又开始挤上前拍马屁，看着墨城的方向十分的嫌弃，“等到咱们拿下这个什么所谓墨城，属下便亲自派人将那块牌子砸了。”
他摊了摊手，做个恭谨的姿势，“再由大汗您亲自取个名字，刻在这座城墙之上，也让那群大汗人看看，谁才是最有品味之人。”
“大汗您觉得怎么样？”
那比眨眨眼睛，十分期待地看着阿什那。
“哈哈哈哈。”阿什那果然被拍马屁拍得浑身舒畅，心情大好，看着那比又顺眼了许多。
果然，那比还是嘴巴更甜些，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怎么说出来的话就是十分和他心意。
相比这个，都朵在这方面就逊色许多。
每日板着一张脸，说话都是硬邦邦的，有时候还要怼他几句，阿什那对这一点有些不满意。
果然，他还要再夸奖那边几句，又被都朵拦住了话头。
“大汗，此时不是多言其他的时候。”
都朵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大军，一个个虽然看起来精神昂扬，但是他却知道不是这样。
雪山之后，这些人就受了些惊吓，再加上落水，寒冬腊月，尽管他们的身子确实很好，也经不起折腾。
能一路赶到墨城脚下，他们已经损失了许多兵马粮草。
全是靠着一口气撑着。
要是拖延太久，恐怕会让这些士兵卸了那口气，到时候这仗还怎么打？
都朵是将军，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便毫不避讳地向阿什那谏言。
“知道了知道了，扫兴！”
阿什那也往后面扫了一眼，又立马收回目光，他意兴阑珊地招了招手，内心难免又对都朵这个第一勇士有了意见。
连脸色也有些沉下去。
其实在他看来，要不是他催着往前走，他们也不至于在河里落水。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两兄弟的锅。
“既然如此，我们这便进城！”
阿什那伸臂一挥，说得就好像吃饱喝足了，要去休息一般简单。
看城墙上黑黢黢的，连一丝火光都没有。
想来是得到他们要杀来的消息，早就弃城投降了。
都朵抽出长刀，跟着大喝，站在车架前头，用尽全身力气，哪怕胳膊已经渗出血迹也不在乎，“将士们，给我冲！”
“将大昭人所有的东西都抢过来！”
“带回去给老婆孩子！”
“冲啊！”
突厥将士被这么一激，一个个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扛着大旗，骑着战马就往前冲。
眼前虽然一片黑暗，但是在他们眼中。
此时地墨城就是一个发着光的巨大宝贝，在向他们招手。
阿什那更加兴奋。
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一举冲在最前面。
他要让所有突厥人看看，自己这个汗王是多么的有勇气。
那比与都朵骑着马，紧紧跟在旁边护卫。
一时之间，冲杀喊叫声震天，连旁边枝头栖息的老鸹都被惊醒，发出惊慌的叫声，拍着翅膀从枝头飞起，因为过于用力，几根黑色的羽翅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被马蹄踏进泥里，再看不见踪影。
就在所有的突厥人都以为能轻而易举攻破墨城这座空城，扛着巨木准备撞击城门的时候，忽然墙上火光大亮，无数个人出现在城头。
人影憧憧，尽管看不见面容，但是却还是能感受到他们所散发的冰冷目光。
阿什那一时间被震在那里。
他扬手，身后的大军也停下动作，静静等候着命令。
只有马儿不安地踏了几步，发出几声响亮。
在诡异的寂静夜里格外的响亮。
“嚯，本王还以为人都走光了，想不到竟然还真的有不怕死的！”阿什那指着城墙上的人，笑得格外大声放肆。
语气中尽是满满的嘲讽。
赵非蕴没说话，只是冷淡地擒着火把看向下面。
见没人答话，阿什那越发的放肆，斜斜靠在塌上，高声问道，
“楼上可是墨城县令？”
“正是。”赵非蕴倒是搭话了，“阁下想必就是新汗王阿什那了？”
“哟，想不到你还知道。”
阿什那来了劲头，“既然你知道，本王就在此奉劝一句。你们大昭人不是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这里能有多少兵，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县令大人，倒不如你赶紧下来投降，本来还能饶你一命，否则.....”阿什那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狠意。
阿什那说得冠冕堂皇。
可是赵非蕴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汗王，多谢你的美意了，但是你就那么确信，今日就不会空手而归？”赵非蕴的面容随着火把的光亮在不停地跳跃。
“哼！”当着这么多人，阿什那面子哪里挂得住，他看向都朵，“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你就拿出你的第一勇士的魄力，将那个县令给我剁成八块，带回去喂马！”
“是！”都朵舔了舔唇，浑身都是跃跃欲试，他又站到前头，“各位将士，听见汉王的话了没，现在立功的时候就在眼前，大家给我狠狠地撞！”
扛着巨木的将士闻言，十分兴奋，举起来就撞大门。
城门都感觉晃了晃，扑簌簌落下灰尘。
阿什那见状，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萧眠跑上城墙，对着赵非蕴点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后面紧随而上一群人，抬着好几个泔水桶，另有小的水桶，立在墙头。
借着火光，赵非蕴往里看了一眼，桶里面噼里啪啦发出声音，还夹杂着有些刺鼻的味道，他微微颔首，赞道，“很好！”
“各位父老乡亲，成败便在今夜，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随着一声令下，一勺金汁就往城墙底下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