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棠,我有件东西给你。”回了屋内,北辰砚拉了林思棠到身前,附耳说。
“什么?”林思棠昂头看他。
北辰砚伸手摸向怀中,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长方形小盒。
“簪子?”林思棠问。
“你怎知晓?”北辰砚有些惊讶。
林思棠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那小盒,同上次买的那套头面匣盒子一般无二。
北辰砚倒是没有注意,这会儿却是局促的抿了抿唇,“回府时路过,瞧着挺适合你,就带回来了。”
林思棠接过打开,依旧是一根玉簪子,温润通透,质地比起那一套还要更好一些,肯定价值不菲。
北王府本就拮据,思及此,林思棠委婉的劝说,“我妆匣子里有不少首饰了,很多都还没有戴过,这个我很喜欢,就收下了,往后不要再带给我了。”
闻言,北辰砚脸色不怎么好,“看来你是忘记了,我说了,在我视线所及之处,你只可戴我买的簪子,旁的一律收起来,尤其是从皇城带来的。”
林思棠抬手抚了抚发髻,她的簪子是很掉价,很丑吗?
但见北辰砚隐隐又有犯轴的架势,只得乖顺的点了点头,今儿个心情好,还是莫惹他不痛快。
北辰砚唇瓣这才浮上笑,将女子拉至怀中,给她换下了发间簪子,戴上了他买的玉簪。
见他一直盯着她发间看,林思棠扯出一个笑容,转了个圈,问他,“好看吗?”
“好看。”北辰砚从善如流的点头,倒是让林思棠不好意思起来。
“你今日不是出城了吗,怎么会途经首饰铺子?”林思棠对着铜镜照了照,突然问了一句。
北辰砚面色顿了顿,才寻了借口搪塞,“有些事情需要回城办。”
“哦。”闻言,林思棠也没有多问,毕竟有关政务,她都是保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思棠。”北辰砚紧紧盯着她面色,突然唤了一句。
“嗯?怎么了?”林思棠回身笑盈盈看着他。
“我今早得到消息,姜玄祁应是离开青州,回皇城了。”
林思棠眉眼沉了沉,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竟让那狗东西给跑了,当真是可惜!
北辰砚不曾从她眉眼中看出欢喜,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若非那日只顾着收拾李烨,也不会让姜玄祁那厮趁机逃出青州,如今想再拿人,就只能再候时机了。
“逃了也好,于你而言,如今并不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林思棠凭心而言,但又怕他不高兴,又补了几句。
“当然,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北辰砚盯着她看了一瞬,看的林思棠心里直发毛,北辰砚却倏然一笑,“你说的对,如今确实不是杀他的好时机。”
林思棠闻言长长松了口气,“如今时局不稳,姜家本就对北王府手中兵权虎视眈眈,若此时动他,不正给了姜家发难的理由,皇上定是站在姜家那头,届时,若让你拿兵权偿姜家嫡长子的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利害关系,北辰砚如何不知,甚至比林思棠想的更深,更远,只是那时,他是真的想一刀了结了那狗东西。
“夫人所言有理。”北辰砚点头赞同,引的林思棠频频看他。
“怎么?”北辰砚挑眉。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夫君格外好说话。”林思棠笑的温婉可人。
北辰砚心中悸动,上前几步将人拥在怀中,“只要你乖乖的,我一直都很好说话。”
若是能一直如此相处下去,他也愿意收敛收敛脾气,让二人不再针尖对麦芒,如一对平常夫妻,此乃第一步。
北辰砚不发疯,阴阳怪气,林思棠心情自然很好,也乐意笑脸相迎,同他好生言语。
二人在屋中腻歪了好一会儿,奂月来敲门,才走了出去。
孟珏倚靠在廊柱上,一脸的不悦,但见北辰砚牵着一个清丽娇美的女子出来,愣了一愣。
惠质琼娥,妍仪艳质,般般入画,书中对月华仙子的描述也不过如此!
“孟公子。”林思棠冲他颔首打了个招呼。
“美人…美人好。”孟珏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出口的话让奂月、阿守脸色一白。
旋即“砰”一声响,不出阿守所料的,孟珏倏然发出一声哀嚎,抱着小腿上蹿下跳起来。
林思棠都没看清北辰砚是怎么动的手,整个人就直接被他挡在了身后,声音凌厉发沉,“好看吗?”
孟珏抱着腿坐在地上,还在不停的“哎呦”着,“我…我只是看几眼,你至于吗?”
“再说了,你带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不然你干脆藏在屋里,别带出门好了。”
北辰砚眸子冷凝,“你有胆子再给爷说一遍。”
孟珏一哽,阿守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刚才茶喝多了,有点晕,二少夫人莫与他一般见识,奴才这就将他拖走。”
不待孟珏言语,阿守就跟拖死狗一般将人拽走了。
林思棠,“……”
“我还指望着他帮忙呢,如此会不会得罪了人?”
北辰砚冷冷说,“放心,他没那胆子拒绝。”
“……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些?”林思棠说的底气不足,声音几近嗫嚅。
只是看几眼而已,他跟被了戴绿帽子了似的,火气瞬间磅礴而出,连她都吓了一跳。
“嗯?夫人说什么?”北辰砚温柔的看着她,眸中却跳跃着危险的火光。
“……”
“没什么,我是说那什么孟公子委实没规矩了些,夫君惩戒的好。”
“嗯,乖。”北辰砚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他不是个好东西,咱们不跟他玩。”
林思棠嘴角抽搐,点头,“好。”
……
果然如北辰砚所言,孟珏并不曾因第一日的小插曲就拒绝再教知春,反倒是更殷勤了几分。
接下来几日,他几乎日日准时到墨香居,只是再不去正屋,而是直接去了书房,林思棠只从知书口中听禀报,以及知春所学过程。
“那孟公子虽不着调,却当真是有几分本事,讲起生意场上的事来头头是道,奴婢都听的极为痴迷,知春更是拿了小本本都给记了下来,别提对他多崇拜了!”
“嗯?”林思棠敏锐的挑眉,“知春很崇拜他?”
知书点头,“如今每日师父,师父的叫着,可有那么回事呢。”
林思棠却蹙了眉,知春虽是个有成算的,可毕竟是正值花期的妙龄少女,那孟珏虽浪荡,却也有一副好皮囊,这一来二去,可别……
尤其知春同她来青州之前已有了心头好,当初为她抛下了良人,已是伤心伤神,如今可是经不住折腾了。
知书见林思棠脸色肃穆,也正了脸色,知春自来了青州虽口上不说,却颓靡了很久,如今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可不能被拐了去。
“姑娘安心,奴婢会多多照看着知春,不会让意外发生的。”
林思棠闻言点了点头,“那你多上些心。”
她也想知春有个好归宿,只是那孟珏…能不能高攀上是一说,单就那个浪荡风流,也够嫁予他的女子遭罪的。
况且,那日连北辰砚的大丫鬟奂月他都让去做妾,更别说知春了。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女子情意多是从崇拜开始,你定要上心些才可。”
“奴婢知晓。”
二人正说着,知秋推门进屋,“姑娘,老爷来信了。”
林思棠愣了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知书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知秋,你说谁来信了?
“老爷。”知秋抿着唇重复,两个丫鬟齐齐看着林思棠。
“拿来吧。”
知秋快步上前将书信递至林思棠手中。
“院中其他人可知晓皇城来信?”林思棠边拆开火漆边问。
“奂月知晓。”知秋小声答。
奂月知,那就代表着北辰砚也会知。
林思棠点点头,从信封中抽出宣纸打开,刚劲有力的字迹渗透纸背,跃然眼前。
林思棠略略扫过,捏着纸张,敛眸半晌未语。
“姑娘,怎么了吗?”知书关心询问。
知秋也轻唤了一声“姑娘。”
林思棠这才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的将宣纸折起,“父亲来信说,林思月同姜家定了亲,初秋行大婚之礼。”
“什么?”知秋不可置信,“二小姐同…姜家?姜家哪位公子?”
“还能有谁,姜家除了嫡长子姜玄祁,还有哪个是我那好妹妹能看得上的。”林思棠语带讥嘲。
“老爷太过分了!”知秋气愤难当。
姑娘好好的婚事,却被远嫁来了青州,如今才过多久,就迫不及待将二姑娘许去了姜家,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知书赶忙拉了拉知秋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老爷偏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心知肚明的事儿,又何必说出来惹了姑娘不开心。
知秋还是不服气,小声嘟囔,“定就定了,干嘛还巴巴递封信来告诉姑娘,不是往人心口上扎刀子吗。”
“知秋。”知书瞪了知秋一眼,知秋才愤愤抿唇。
林思棠冷冷一笑,将宣纸递回给了知书,“人家非要往火坑里跳,与人何忧。”
所有人都拿姜玄祁当香饽饽,怀瑾握瑜的大才子,可她却是看的透彻,那个男人,品行与他那豺狼虎豹的爹可不遑多让。
“姑娘,您远在青州,老爷特意来信告知您此事,是为何意?”知书比知秋想的深,也想的远。
“不知。”林思棠神色淡淡,“我那爹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谁知又揣摩的什么心思。”
“也许…就是单纯的告知我一声,免的我心存妄想吧。”
虽然大可不必,但没准那老头子以为她对姜玄祁还耿耿于怀呢!
其实,从她嫁来青州时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日。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皇城那么多贵公子,他就算想将姜家这门婚事给林思月,大可重新指一门婚事予她,又为何要她千里迢迢来此,夹在皇权之中艰难求生。
她也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嫡长女啊!
林思棠眸子有些涣散失神,许正应了姜玄祁那句话,放眼官宦世家,也就她这个表面备享尊荣的太保之女才有此资格嫁予手握重兵的北王二公子吧。
毕竟她那好爹舍不得幼女嫁。
丢了姜家这门婚事,她不可惜,嫁来青州,她不怨怼,可做为被舍弃的那个,她不能释怀。
“姑娘,可要给老爷回信?”知书小声问。
林思棠回神,想了想,倏然一笑,“回一个吧,出嫁那日,我欠那姑娘一个人情,做为她的姐姐,理应友善提醒提醒她,虽然,她不会信我。”
许还会暴跳如雷,说她心存坏心,见不得她好,羡慕嫉妒她。
林思棠甚至能想象林思月看到信的反应,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人家听不听是一回事,她仁至义尽就够了。
知秋立即铺上宣纸磨墨,林思棠执笔,圆劲流美的簪花小楷只写了八个字。
“豺狼虎窝,非汝良人。”
知秋蹙了蹙眉,“姑娘,就算您这么说,恐二姑娘也不会相信,就不知姜公子是怎么个想法,若是他对您还…”
“知秋,闭嘴。”知书眸子一厉,喝住了知秋未尽之言。
知秋也心知差点说错了话,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吭。
知秋只以为林思棠是不想林思月与姜玄祁成婚,知书却是明白姑娘心思,确是为了二姑娘着想。
“姑娘,二姑娘怕不会领您的情。”
林思棠扯唇笑笑,“她爱信不信,我问心无愧就是。”
将墨迹吹干折好,递予知书,林思棠想了想,又吩咐,“去库房挑一件贵重些的礼一同送过去,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贺她成婚之礼了。”
“……”知书嘴角抽了抽,“姑娘~”
一手劝人散,一手呈贺礼,姑娘这事做的委实是亘古未见。
“去吧。”林思棠摆了摆手。
明知那八个字是废话,但她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至于其他的,各有各的缘法,就万般皆是命吧!
知书叹口气,“是,那姑娘就不给老爷回封信了?”
老爷来信知会,结果姑娘却回给了二姑娘一封,貌似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