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诛心
城门开了。
所有百姓只顾活命，求饶，全朝着城门外涌。
魏武死卒们总不能杀百姓，只能看着自己的百姓将城门打开。
只能看着华秦军队们，策马踏入魏国的城池。
终离终叛高站在城楼之上，皆红了眼。
他们、有愧太子所托！
两人一剑自刎，死在城楼之上。
傅骁炎带兵进入大魏城时，还剩下一万多的魏武死卒。
他想说，投诚者、全数允以重用。
看那些将士们看着华秦的军队，个个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魏武死卒，即便是死，也绝不可死于华秦暴君之手！”
还有人诅咒着：“华秦暴君！你暴虐无道、不得好死！”
一万多将士，当场纷纷自刎，倒在血泊之中。
那样的画面极其壮观，鲜血瞬间染红了引自黄河的浑浊的水。
陈玉皎与赢厉策马而来时，也看到了那一幕。
那诅咒的话语，还不断在空旷的城内回荡。
陈玉皎侧脸看了眼身旁的赢厉，他一袭铠甲龙袍，显得比往日还要威武高大，像是屹立于天地间的一座黑色的山脉。
那冷峻的面容间似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诅咒。
只是她还是担忧，轻轻唤了声：“赢厉。”
赢厉侧过头来，看她一眼。
两人皆没说话，一个眼神，是默默无声的陪伴。
尔后，两人一甩缰绳，朝着魏国皇宫策马而去。
马踏宫殿，水花四溅。
是恢宏，是急切。
只是一路奔腾，所到之处，兵荒马乱。
有的将士自刎，倒在他们跟前。
有的将士投诚，跪地行礼。
而所有的宫人婢女等，全数惊慌失措，哭喊奔跑。
陈玉皎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魏玄的能力，应该不足以将皇宫管控成这副模样。
难道……
她心里越发不安，一路畅通无阻地策马到了上朝的大殿。
那大殿殿门紧紧关闭着，外面没有一人。
傅骁炎带着人围在她与赢厉周围，担忧道：
“君上，国后，小心有诈。”
陈玉皎看着那紧闭的大殿门，心里却已经涌起十分不好的预感。
“没有诈。”
一路走来，死了那么多士兵。
连一万魏武死卒都自刎了。
这说明……魏太子……可能早在他们破城之前，就出事了！
那阿菱她……
陈玉皎当即慌张地策马，朝着大殿的台阶奔腾而去。
她一去，赢厉也策马跟上。
两人亲自策马，“咚”的一声，撞开了那沉重的大门。
顷刻之间、“唰唰唰！”
无数的利箭破空射出，却不是朝着他们射来。
而是反方向的、朝着殿内射去！射向前方的龙椅！
龙椅上，坐着两抹暗红色的身影。
正是已经死去的魏玄、与赢菱！
他们的尸体被放在龙椅之上，扎入他们心脏的长剑未拔出，所以是侧放的方向。
但屋内四面八方的利箭射向他们，顷刻间扎遍他们的全身。
陈玉皎和赢厉策马进来时，就亲眼看到那一幕。
是殿内早已布置了机关。
他们只要开门，机关触碰，利箭就会射出。
是他们自己……触碰了机关……让万箭齐发、将赢菱的尸体射得血肉模糊，烂肉淋漓……
“赢菱……”
陈玉皎的身影怔了怔，片刻之后，近乎是踉跄地下马，从未有过的慌乱，朝着龙椅上跑去。
不，那种慌乱，就如同曾经她奔向被万箭穿心的赢长屹。
在去年，也是这样的场景，赢长屹就这么死在他们面前，也是万箭穿心……
现在……是赢菱……阿菱……
陈玉皎跑到高台上时，看着那具尸体，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菱应该……死了很久很久了……尸体已经有所腐烂，灰白……还曾高空坠落过，严重变形……
此刻密密麻麻的箭扎在她身上，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她的脸和身形……
但她知道，是阿菱……是曾经那么灿烂明媚……潇洒傲气的阿菱……
明明离开前，她还朝气蓬勃，她还举杯与她相庆，眉飞色舞地说：
“阿皎，来喝一个，提前贺我拿到魏国军力部署图，提着魏太子的头颅凯旋！”
可现在……她就冷冰冰、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阿菱死了至少七八天，可她还全然不知……就让她的尸体在这冷冰冰的宫殿待了这么久……
最后，他们甚至连她的尸体也护不住，亲自让她的尸体如此遍体鳞伤……
赢厉高大的身躯也一步一步、走上那龙椅之上。
他长长的锦袍拖地，在地上磨出锦地拖曳之声，在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沉重。
在他走上去的那一刻，“哗”的一声！
龙椅后面的位置，还落下三幅巨大的卷轴。
卷轴上分别写着血红的大字：
“暴君！毒后！”
“这就是你们要的战争！“
“害死自己最在意之人，滋味如何？”
字体格外之大，血红的颜色，夺目刺眼，直刺人心。
因为战争，赢长屹死在他们面前，赢舟坠落万丈深渊，连赢菱也……
这一切，全因为他们选择了战争。
他们，的确相当于全是因他们而死。
陈玉皎和赢厉的身形站在那高位之上，站在巨大的血字前，站了许久许久。
还是荀祯带着人来，准备将赢菱的尸体带下来，送回京中安葬。
可死亡太久了……长剑也那么一直扎着……甚至还有数不清的乱箭……
想将两人分开，尸体势必会毁得更加严重。
最终，只能两人一起焚化。
“赢菱，赢氏十三公主，赐封护国英烈公主，入皇陵，永受万世香火。”
赢菱的骨灰连带着魏玄的骨灰，被葬入赢氏皇陵。
陈玉皎与赢厉，坐在那坟墓前，从清晨，一直坐到了天黑。
夜幕时分，又下起了大雨，狂风呼啸，似乎有无数的人在怒吼、嘶嚎。
似乎那些诅咒，还在不断在深夜里回荡着。
黑夜里，两人的身影只被无尽的夜色笼罩。
无尽的黑，无尽的凉。
白平生撑着伞站在远处，清秀隽白的面容间是浓烈的担忧。
他安排好了诸多事宜。
攻下大魏城，所有军队调集，全力以赴应对南楚。
南楚自知已过最佳时机，全数退兵，获得两国短暂的安宁。
但南楚先发兵，华秦出师有名。
现在是华秦攻南楚的最佳时机。
不过……
白平生的目光落在赢厉那抹身影上。
赢菱的万箭穿心，加那三幅巨幅大字，杀伤力远胜千军万马。
若说赢菱的死足以刺心，那设局之人，让他们想起同样万箭穿心的大皇子赢长屹，更是诛心。
偏偏眼下，他什么也为君上做不了……
以往还能指望国后安抚，现在……
白平生在想，到底能做什么，能让君上愉悦一点。
他也本以为他们会在陵园里待许久许久。
但他没想到，天明时分、那两抹身影，并肩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