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见容与表情怔住了后,后腿用力,脚一蹬便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她刚站直身子,脖颈上便被架了一柄白玉剑,她定睛看了看,突然发现这剑身倒是有趣得紧,看上去竟是呈椭圆形,可剑刃这一端却锋利得紧,另一边则有几个空洞。
难怪上次在普阳山中,她将这当成了箫,陆璟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若是容与拿着这剑杀人,这杀人出剑的时候,是有风的,不知道这风传到这孔洞里,又会发出什么样的响声?
对面的容与看着陆璟,眉头轻轻皱了皱,低声道:“陆姑娘是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陆璟被容与从想象中拉回来,心里却在飞速地想着对策,这一次虽然他出了刃,可是陆璟却并没有感受到杀气。
是的,他不打算杀她。
至少现在,她感受不到浓烈的杀意。
容与见她垂着头,一直避而不答,手中的剑紧了紧,重复了一遍问题,“陆姑娘半夜不在府中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陆璟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情绪,眉毛微蹙,抬起头看着容与,眼睛里还泛着泪光,似落不落,柔声道:“若是我说,公子便会相信璟儿么?”
容与见她虽低着头,脸上表情却一换再换,冷笑了一声,道:“ 陆姑娘今日为何夜半来此?”
陆家垂着头,低声道:“前几日,璟儿做了一个梦。”她刚说完这话,便停了下来,等着容与那边接着问为什么,却半天没见着,只能继续道:
“这梦里,璟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远赴苦寒之地,那里到处都在打仗,满城都是尸体。璟儿实在有些害怕,听说陆家满门都是忠烈,若是取其祠堂上供奉的香灰,放入水中搅匀后吞服,便可以使得妖邪退散,强身护体……”
陆璟声音越来越小,她实在不知道容与听到她的这番话后,会是什么表情?
只在说完的时候,偷偷抬眼看了对面那人,却见容与竟然笑了笑,声音暗哑,“是么?那陆姑娘既然去取了香灰,能否借我看一眼?”
陆璟摸了摸怀中的那个香囊,递给了容与,香灰是肯定没有取得,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谁知道外面有个难缠的鬼等着她。
但是有些东西是拿了的,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陆家祠堂实在是威严,但是祠堂的门却是锁着的,璟儿又不会开锁,只能草草从地上抓起一捧土,俗话说,土有镇宅的意思,将军府的土自然和别处的土不一样,于是……”
容与听着她胡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悲怯,甚是害怕他的模样,突然想起和她的几次碰面。
她都是这般模样,唯唯诺诺,害怕紧张,充满了怯意,和上次崖上救小六,血染一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心中突然有些不舒服,出声打断了她,“知道了,我相信你。”
陆璟正说着,听着他的回答,便停了下来,心下却是狂喜,她知道自己今日讲的东西实在听上去在胡扯,原以为容与不会相信的,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她神色依旧胆怯,声音却有止不住的笑意,“那大人信了,便将这剑移开吧。”说完用眼神示意了架在她脖颈上的剑。
容与将剑抽了回来,随后抬将香囊递给她,陆璟正要伸手去接,却听见对面的男子,声音冰冷,“既然这土对于小姐的噩梦有所缓解,不如现在便吃了吧。”
陆璟一愣,这人不按常理出牌,面上却讨好地笑道:“公子,这我是拿回去与水兑服的,可以的话也会用作药引,现在服用实在不是很方便。”
她这话说得很明显了,没水没入药的土如何服用,可是容与站在她的对面,正看着她,那张如玉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神色如寂。
陆璟便笑不出来了,她看着容与,将那香囊拿了过去,手指却往袖间拨去,却在正要拨到手镯的时候,听到对面的声音。
“罢了,你拿回去入药吧。”
容与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只觉得眼前女子脸上的笑容甚假,但当她的笑消失了后,心中又有些不舒服,便罢了。
陆璟虽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应了,随后脸上又堆上来一副假笑,“那璟儿现在可是可以回去了?”
只不过容与还是没放过她,又问道:“你对将军府很熟悉,为何?”
陆璟心中大骂,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太子少师大晚上的不在府中睡觉,拉着我在这里问个什么劲儿,只不过这话,她不敢讲出来。
面上仍是堆着笑,“璟儿少时常来将军府中游玩,自然是熟悉的。”
她每答一句,便往后退一步,容止每问一句,便向她前进一步。
陆璟有些烦躁,还进,还进,再进都要掉到河里了。
河里?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心念一动。
对面的人却仍是咄咄逼人,“撒谎。”
陆璟仍旧狡辩道,脚步却往河流旁边移去。
“璟儿没有撒谎,本来少时就是来过将军府的,容少师到会京城也不过短短三年,又不知璟儿少时事,为何非要如此冤枉?”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月光下,泪水涟涟,一张面容看上去亮晶晶的。
容与笑了笑,声音却透着彻骨的冷。
“文渊侯府大小姐,自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却有人府上诗会宴请外,从不会单独去拜访一座府邸。而在下却知道的是,归德将军府从未开过宴席,不知道陆姑娘是什么时候去的将军府?
竟然这般娴熟?”
这话说完后,他挑了挑眉,像是在嘲笑她,“还是陆姑娘又要说是梦里去的?”
陆璟眼见着已经到了河边,心中突然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容与,哭得比刚刚更厉害了。
容与皱了皱眉,却见着眼前的女子,面色一凛,有些义正言辞地说道:“容少师既然如此不相信璟儿,那璟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只能以死来作清白。”
随后面前的人脚步往后一退,“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只是她也没挣扎,刚落入水中,便像是沉到了水底一般,水面迅速冒出几个泡泡来,随后没一会儿,恢复了平静。
另一边坐在竹子上看戏的年重时却是有些吃惊,等到陆璟真沉下去了后,终于忍耐不住,跳了下来,跑到容与的旁边,大声道:“搞什么?就这样死了?”
容与看着湖面,却是笑了笑,年重时见状,有些不满,“你不是答应小六了吗?怎么现在还把人搞死了?不然我下去救吧。”
随后便要脱衣服,容与见他这般,转身朝竹林外走去,冷声道:“去吧,任你将这河底捞空,也见不着她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