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炽热又漫长,像是永远也过不完了一样,让人讨厌得心口发闷。
学校人工湖北侧有一条梧桐大道,因过往学生不多而显得格外幽静。
乔木翘了节自习课来到这里。
宁静,繁茂,满眼的绿色,勃勃生机。
他捧着本单词书,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想要风,想要飞,想要奔跑,坠落,失重。
想要极速失控,想要碧海蓝天。
他不想再回那个家了,他讨厌顾栩言,也讨厌自己。
来自自己本身的厌恶是一件很让人痛苦的事情,乔木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乔木很希望自己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从顾栩言那里偷来的一切,但是很难。
顾栩言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疤,之后大概也不会再愈合了,就这样吧,离他远点,就不会害他再受伤了。
晚上放学,乔木拒绝了齐夏说要带自己开直升机兜风的提议,告诉他自己还是更喜欢宇宙飞船,然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齐夏威胁道,“以后你要是再敢拒绝我,我就把你撬家里保险柜的事情告诉顾栩言。”
“我什么时候撬家里的保险柜了?”
“你问我要那串万能钥匙,不就是为了这么用的吗?”齐夏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对了,今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他了,他身边的女孩好漂亮,你哥早恋了吗?”
“不知道。”乔木老实道,“他不是我哥。”
“好好好,他不是,我是!走,哥带你吃麻辣烫去。”
自从之前乔木拒绝高端“约会”开始,齐夏就特意做了一番功课,为了做一个合格的朋友,他决定贴从乔木的生活水平。避免骄奢淫逸的画风,好好地落地。
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味道很不错,一到放学时候都会有很多人,生意做得很红火。但就是有个缺点,无论从哪个门出去都要绕上一圈,但从围墙上爬过去就会轻松很多。
齐夏带着乔木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乔木看着在绿化带之后的低矮栅栏,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来吧,没事,我经常翻。”
乔木叹了口气,只好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这个高度不算高,从地面上看的话也就两米多一点,但等到爬上去的时候,乔木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腿有两米。
但是如果没办法一下踩到地面上的话,他根本不敢下来,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齐夏就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的,乔木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的笑声也这么吵。
“下不来了!”乔木先是生气,然后郁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
最后还是齐夏在下面托了他一下,以两人都摔进草丛里为代价才过了这个难关。
两人躺在草里,一个比一个狼狈,对视一眼就开始笑,快活得要命。
“啊——”乔木长叫了一声,把堵在胸口里的郁闷都吐出来。在这种嬉闹中,乔木觉得自己被短暂治愈了。
算了,算了,总是苦着可就太苦了。还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一些吧。
什么道德,什么愧疚,都去他妈的,我就要好好的,好好活!
乔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赶不上趟,之前和于在野吃的一场烧烤让他对这种只能坐在外面用餐这种事情有点ptsd了。在选座的过程中他戳了戳齐夏,“你不会等会也要和我说你要搬家了这种事吧?”
“怎么会!!!”
乔木放心了,心安理得地吃了一堆。放下碗的时候,乔木擦了擦嘴,对齐夏说,“你付钱。”
“行行行,你的钱攒着养老用。”
齐夏还想再逛逛,乔木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他按掉电话。“可能不行了,催我回家呢。”
“好吧,好吧。”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立秋之后,晚上就凉爽了很多,没有之前那种燥热难耐的感觉。一路上很是惬意,这个点回去,顾栩言应该已经睡了,不太会和他碰上面。
挺好。
晴姨和顾城回别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顾城还是老样子,夹菜时掉了一块都要被嫌弃浪费食物,毛手毛脚,总要把乔木钉在耻辱柱上一样。乔木给他盛饭时压得死死的,搞成一座米山,然后在他吃不完的情况下说:浪费食物。
想到顾城当时的表情乔木就觉得很好笑。
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开门前的那一刻。
因为一开门他就看到顾栩言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画面。
将近十一点了,顾栩言居然没有回房间,守在客厅里,只盖了张薄毯子从沙发上起身。
怎么睡在那里了?乔木没问出口。
这段时间他们还是不太说话,一切又回到最开始时候的状态了。明明同在一个房间里,也能像相隔一条银河一样远。乔木那天晚上被他打了三个耳光都没有还手,还半夜偷偷去给他上药,乔木都没生气,他倒是生气了,乔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柜上。
顾栩言低声咳了两声,而后很慢地起身穿鞋。像是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一样,只肯给他个背影。餐桌上,没有被动过的饭菜整齐地摆放着。
桌边摆放的餐具都是干净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要是换做旁人,乔木或许可以很容易就能够判断得出那个人是在等他一起吃饭,但对面站着的是顾栩言,一个绝对不会有这种举动的人。所以乔木只会觉得是不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没吃饭吗?”他忍不住问出了口。
顾栩言背对着他的身影停了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就又抬起了脚。
“顾栩言??”他发誓,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叫出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太高,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但顾栩言的状态不对,像是病了,右手搭在腹部的位置。“是手臂痛吗?”乔木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他急忙过去拉开看看,却发现顾栩言的掌心里有很多冷汗,连带着手臂上也是一层。
乔木有点慌,急忙查看他的神色,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个眼神。
顾栩言比他高,看着他的时候都会把视线稍稍垂下来,这样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可恶,反而还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就好像面对他的朋友时,那相差无几的神情。
只不过他眉头是皱的,眼神里有隐忍的痛,从高处投下来,一下子把乔木的心看软了。他呼吸颤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顾栩言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身上带,以防他站不稳而跌倒,“你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