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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结束后,我和余苇宁抱着孩子回到了房间。余苇宁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入摇篮,轻轻地替他盖好被褥,孩子早已酣然入梦。烛光映照着她温柔的侧脸,显得格外宁静而柔和。
安顿好孩子后,余苇宁转身看向我,轻声说道:“相公,今晚宴席上,那些长老们咄咄逼人,明里暗里对你发难,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轻笑一声,淡然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行得正、坐得端,也没做什么无愧于心的事。他们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我们组建军队挡住了漠北军入侵汉南的道路,打破了他们趁势攻击汉南南边军营的如意算盘。”
余苇宁疑惑道:“相公,你为何如此笃定他们会有这种想法?”
我看着她,缓缓说道:“不仅仅是那些长老,你父亲也是如此想的。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余苇宁微微一怔,随后恍然道:“难怪他们对你如此刁难。你和天龙公主在抹忧溪谷建立军队,遏制了漠北军南侵,使他们借势攻击汉南南部军营的计划付诸东流。”
我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在今晚的宴席上屡次刁难于我。或许在这南雀山,我注定难以立足,他们迟早会想方设法对付我,甚至可能连你和孩子都会受到牵连。”
余苇宁轻轻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道:“你是我的相公,他们就算有再多不满,也绝不会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苇宁,我破坏了你们南雀山进攻汉南军营的计划,你父亲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余苇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说道:“相公,你放心吧,有我在,爹不会伤害你的。”
我看着她,温和地说道:“苇宁,你变了许多。若是以前,你恐怕也会像他们一样,对我心怀怨怼,认为我破坏了南雀山扩张的良机。”
余苇宁神色黯然,轻叹道:“也许是我已经看透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欺骗我,利用我。现在我已经不再赞同他们的做法。再说,如今我们有了孩子,我只希望我们三人能够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那些权谋斗争,我已经无暇再去理会了。”
我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你说得不错,只是这里的人恐怕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只要我留在南雀山,他们就不会让我安宁,甚至可能会波及到你和孩子。”
余苇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问道:“相公,你说这话是想离开这里吗?要离开我和孩子吗?”
我缓缓说道:“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和孩子?只是你们南雀山的一些激进分子,我担心他们容不下我。”
余苇宁轻声说道:“相公,你不必担心,大不了我们从此不理会他们,不插手任何事情,专心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他们还能将我们怎么样?”
我叹息道:“谁不想如此呢?可是我现在这样的处境下,恐怕连最简单的愿望都显得奢侈。”
余苇宁沉默了,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这份忧虑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以前的她,是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的。
房间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我轻轻揽住她,低声说道:“好了,别再想这些了。眼下,我们至少还有这个可爱的孩子,这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余苇宁轻轻点了点头,躺回床上,闭上双眼。但我知道,她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未曾说出口的担忧。而我自己,也同样无法真正放下心中的那些隐忧。
第二天早晨,晨曦透过窗洒在屋内,微风拂过帘帐。我还未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一个仆人的声音传来:“少主,将军请你去书房一趟。”
我应了一声,起身穿戴整齐。余苇宁轻轻拉住我的手,眉头微皱,低声道:“相公,爹这个时候见你,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走出房门,我迈步向将军书房走去。清晨的府邸显得格外安静,偶尔有几只鸟儿从庭院的树梢上飞过,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然而,这份宁静之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沉重的压抑感。
来到书房门前,门口的侍卫推开了房门,我缓步走入其中。书房内,余将军正站在书案前,背负双手,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将军。”我拱手行礼。
余将军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地看着我,缓缓说道:“坐吧。”
我在书案前坐下,余将军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昨晚的宴席上,你的一番言论,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如今南雀山上下,对你颇有微词,你知道吗?”
我沉稳地答道:“将军,是因为我与天龙公主他们在抹忧溪谷建立军营,组建军队,阻断了漠北军南下入侵汉南的通道,让南雀山无法趁乱袭击汉南南部军营。”
余将军冷哼一声,说道:“确是如此,少主,我不明白,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却为何要处处与我们作对呢?你要知道,南雀山许多将士和长老们都盼着漠北军南侵汉南,以此作为契机进攻汉南南边军营,扩大我们南雀山的势力。可你呢?你却在抹忧溪谷建起了军营,将我们所有计划都彻底粉碎了。”
我抬头看向余将军,坚定地说道:“将军,若让漠北军南侵汉南,必定生灵涂炭,千里赤地。这样做虽然能给南雀山带来一些短暂的利益,但长远来看,却也是自掘坟墓。”
余将军神情一滞,随即冷声道:“因为你们在抹忧溪谷的军营,那些无界之地的难民纷纷安顿在军营附近,不再南下投奔我们南雀山。这也让我们南雀山失去了大量可以补充新兵的人力资源。南雀山如今正在扩充兵力,你此举可谓断了我们扩充军力的计划!”
我缓缓说道:“将军,南雀山虽然收容了不少难民,但这些难民想要安顿下来,不是要银两购买土地,就是必须当兵以换取立足之地。可这些人本就是流离失所之人,哪有余钱购买土地?若是强行让他们参军,只怕军心也难稳,日后这些新兵也难以成为真正的战力。”
余将军脸色微微一沉,目光锐利地盯着我,沉默片刻后,声音低沉地说道:“少主,你虽是我余某的女婿,但你所做的事情,却已严重损害了南雀山的利益。你可知道昨晚宴席上质问你的长老,被汉南王关押了二十余年,在监牢受尽了屈辱折磨,与汉南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打乱了我们南雀山复仇的计划,如今南雀山很多人对你诸多不满,甚至有人提出要将你问罪。这件事,我当然不会允许。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激怒了很多人,他们都已开始质疑我的领导能力。”
我静静地看着余将军,沉默不语,只是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余将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少主,为了南雀山,也为了你自己,我想你还是离开吧。这样对你,对苇宁和孩子,甚至对整个南雀山,都是最好的选择。”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我看着余将军,心中五味杂陈。他眼中虽然凌厉,但更多的是无奈。
良久,我站起身,微微拱手,郑重地说道:“将军,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余将军看着我,眼神复杂地挥了挥手:“你走吧。”
我转身离开书房,推开房门,一缕清晨的阳光洒在我脸上,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清冷的晨风拂过脸庞,带着一丝寒意,我的步伐显得有些迟缓,仿佛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走在回房的路上,我心里反复权衡着余将军的话,也许我真的不能再留在南雀山了。然而,每每想到我的孩子,我的脚步便又变得沉重起来,我实在不忍心离开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回到房中,余苇宁正轻轻摇晃着摇篮,孩子安静地睡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她抬头看到我脸上的凝重之色,连忙起身,快步迎上来,关切地问道:“相公,爹跟你说了什么?”
我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些许无奈,看着她,缓缓说道:“他要我离开南雀山……”
余苇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唇瓣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那声音格外清晰。
这一刻,我们都明白,这短暂的平静生活,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在气氛凝固之时,房门被轻轻打开,余夫人迈步走了进来。她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虽挂着微笑,却掩饰不住眉间的担忧。
我立刻上前,拱手行礼道:“夫人,早上好。”
余夫人微微一笑,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在我和余苇宁之间扫过,温声问道:“少主,苇宁,看你们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余苇宁再也忍不住,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娘,爹要让相公离开南雀山……”
余夫人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将军也与我提起过此事。如今少主在抹忧溪谷组建军队一事,触动了不少长老和乡绅的神经,他们多有不满。少主若是留在南雀山,恐怕这些人不会轻易罢休。”
余苇宁眼中泛起泪光,声音颤抖地说道:“可是,相公才刚和孩子相聚没多久,如今却要分离,这实在太残忍了。娘,要不我带着孩子,跟相公一起离开吧。”
余夫人脸色一变,连忙劝道:“苇宁,这万万不可。你和孩子才刚回来,难道忍心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整日担惊受怕吗?再者,如今天下动荡,外面危机四伏,唯有我们南雀山还算安稳。我怎么能让你和孩子跟着少主四处颠沛流离呢?”
余苇宁哽咽道:“可是,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相公离开我们母子吗?娘,这对我们来说太残忍了!”
余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依旧耐心地劝说道:“苇宁,如今只是暂时的分离。等到天下安定,局势平稳,你们自然可以团聚。你要知道,你父亲虽为南雀山的主心骨,但那些长老们的意见也不可忽视,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余苇宁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嘶哑:“可是,汉南城现在也并未被漠北军攻陷,娘,我带着孩子与相公一起去汉南城,也未必会有什么危险。”
余夫人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苇宁,这件事你不能一意孤行。你要知道,南雀山与汉南王之间的积怨太深,若是你和孩子去了汉南城,难免会被汉南王利用,成为胁迫你父亲的筹码。再者,眼下抹忧溪谷的军营才刚建立,若是失守,汉南城也难保平安。我不能让你们母子承担这样的风险。”
余苇宁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娘,这样一来,相公岂不是要和孩子骨肉分离?那些长老和乡绅,真是可恨,他们居然容不下我的相公!”
余夫人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声,眼中也透出一丝无奈。她明白女儿的心情,也明白自己说得再多,也无法完全安抚苇宁那颗焦灼的心。
我看着这一幕,内心沉重无比,却也只能默默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
许久,余夫人轻声道:“苇宁,你要冷静一些,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们孩子。孩子在我们南雀山,也有一个安稳舒适的成长环境。若是跟着你们四处奔波,岂不是让他受苦。其他的事情,以后慢慢再从长计议。\"
余苇宁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轻轻点了点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