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依旧没有发现萧令宜和祁鹤安的藏身之地,搜寻片刻后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令宜愣在原地,内心种种念头与猜想起伏不定。
大约过了一刻钟,又有一行人出现在她视线中。
这群人与刚刚那群人不同,他们全部穿着禁军统一配备的软铠,步履整齐,正边喊着太后娘娘边搜寻。
沿途,萧令宜见他们还发现了那几个被杀禁军的尸体。
只不过禁军人数众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
他们见尸体上穿着翁城驻军的服饰,只当他们是遭遇了刺客后战死,叹息着将尸体摆到了明显的地方,只等找到太后以后派人来安葬他们。
眼看他们经过离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令宜双手紧握,死死咬着唇,连出血了都未曾察觉。
她若此时出声,必然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
但是然后呢?
他们是会恭恭敬敬地接她回驻地大帐,还是会狰狞地撕开伪装将她葬送在这密林深处?
萧令宜不知道。
她也不敢赌。
此刻她心乱如麻,连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冷了下来。
这是一个预谋已久的,针对她的死局,就等着她代君春猎,自投罗网。
或许连背后之人都未曾想到,除了她这个太后以外,还有祁鹤安这个意外之喜。
怎么办?
萧令宜神经质的呢喃,试图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目光扫过祁鹤安时,突然顿住。
只见一直躺着毫无生气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他眸子玄黑,视线正落在萧令宜神色焦灼的脸上。
虽然仍旧处境危险,但萧令宜却松了口气。
她走到祁鹤安身边,“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她伸出手探到祁鹤安的额头,果然是入手一片滚烫。
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在雨中淋了这么久,不发烧才是怪事。
虽然内心焦急,但萧令宜面上漾出一抹浅笑,“发烧了,不过没事,等我带你回去,一定让太医治好你。”
祁鹤安定定看了她半晌,像是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
而后吐出一口浊气,抬手将额上的手抓了下来。
他低低道,“这里已经到了皇家猎场的边缘,再往西走五里路,能看到被破坏的栏杆,穿过去,离开山林后,凌霄就在外面。”
说着他停顿下来,深深喘了一口气,仿佛说这些话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还记得怎么唤凌霄吗,我教过你的,吹口哨,它记得你的声音,它会带你离开这里,但后面的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祁鹤安的瞳孔里像是有火苗一闪而过。
萧令宜下意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勉强道,“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更何况我只骑过凌霄一次,它应该早忘记我了,你的马还是由你来唤吧。”
祁鹤安交代了这么多,却丝毫不提他自己的处境。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做不到。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祁鹤安的声音冷得像掺了冰。
“你还有没有跋涉五里路的力气,更何况带着一个残废?两个人比一个人的目标大多少,需要我提醒你吗?”
萧令宜知道他说得句句在理。
但她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聪明,何况不是你一直说我利欲熏心,冷血无情吗,你说得对,我要知错就改,所以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话音落下,萧令宜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伸手把祁鹤安腰间的中衣缠得更加紧,以免待会再牵扯到伤口。
而后把祁鹤安从地上扶起,再次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个用力,便把他撑了起来。
此刻祁鹤安浑身上下凝聚不起丝毫力气,只能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萧令宜身上。
他气极了,怒骂,“你这样只会浪费我牺牲自己为你换来的机会,愚不可及!”
“咳咳……放我下来!”
急促的说话顿时让他剧烈咳嗽起来,牵扯到腰部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萧令宜似乎是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所以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撑着祁鹤安往他说的西边走去。
短暂的休息并没令她恢复多少体力。
此刻她每迈出一步,整个腿部都在不停颤抖,从肉里透出酸胀感来,让人难以忍受。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带着祁鹤安走出了很远。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遭遇了一队搜查的禁军。
萧令宜已没了要不要出声的纠结,在被发现之前带着祁鹤安匍匐在树后。
她将地上的枯枝烂叶一股脑堆在祁鹤安身上,自己趴在泥水里,露出半张脸紧张地盯着那些禁军。
幸好这里本来地形就很复杂,地势不平坦,高高低低的地面上铺满脏污,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萧令宜和祁鹤安的藏身之地。
那些禁军喊了几嗓子见无人应答,又用佩剑的剑鞘在地上扒拉了几下,见没异样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好一会儿,萧令宜才小心地爬起来。
她估摸着走了得有三里路,离祁鹤安说的地方不远了。
她清理下祁鹤安身上的枯枝,准备继续带着他走,却感受到了比刚刚更甚的压力。
她低头一看,瞬间便明白了。
之前祁鹤安虽然身受重伤甚至昏迷时,都依旧竭尽全力配合她的力道踉跄迈步。
但现在他大约已经到了极限,双脚在她往前走时,只能在地上被拖着走。
他又高出萧令宜许多,压在她身上的情况下,几乎半个小腿都拖在地上,是以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雪上加霜。
萧令宜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但她没放弃,反而小心翼翼地调整祁鹤安的身子,将他整个挪到她后背上,背着他走。
虽然祁鹤安的脚依旧在地上拖行,但她这个姿势更方便使力。
她没发现,恍若昏迷过去的祁鹤安,在她背上无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