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莲正在祁鹤安房中,听到消息时愣了愣。
她想到自家弟弟在朝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人家,这会儿上门来八成是寻仇来了。
朝阳公主也的确是来者不善。
下人的消息送到没一会儿,朝阳公主便到了门口。
她衣着利落,一手提着马鞭,下人们围在她身边劝却不敢再阻拦。
哪儿有上门不去待客厅反而横冲直撞跑去主人卧房的?
祁莲见她气势汹汹,连忙起身迎上去,“朝阳公主,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迎您呀。”
朝阳公主见到祁莲脸色缓和了一些,几天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祁家姐姐确实是个好人,不愿与她为难。
“祁家姐姐,本宫是来找祁鹤安的,让他出来见我。”
祁莲面色为难,“公主殿下,我知道鹤安对不住您,我替他给您道歉,但鹤安他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床上,您体谅体谅……”
“他伤得很重?”朝阳公主有些急地问道。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声,“不过四十廷杖,他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将军,不至于这点小伤便几天下不来床吧?”
祁莲只小心陪着笑。
祁鹤安确实能下床了,但她怕这尊贵的公主再给他来几鞭子,那不就真成重伤了吗?
不过没等朝阳公主继续施压,祁鹤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阿姐,请公主进来。”
朝阳一听,便拎着鞭子要进去。
祁莲在身无奈地张了张口,只好看着她进去。
祁鹤安虽然能下床,但并不能坐,因此只站在桌前等待。
朝阳公主进门,倒并未提鞭抽他,而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祁鹤安给她倒了杯茶,淡道,“公主可满意本侯的伤势?”
朝阳公主冷哼一声,“这点小伤,不及本宫心中之痛万一。”
少女情窦初开,便被心爱之人毫不留情地拒绝,这伤害不亚于拿刀剜她的心。
她将自己锁在使馆房间内三日,眼泪没有停过。
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哭,把她皇兄急了个半死,又不敢破门生怕刺激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三日后,朝阳公主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说,“皇兄,别担心,朝阳没事。”
她洗漱,吃饭,用冰袋消去了眼部的浮肿,然后乘马车直奔了明宣侯府。
“所以公主今日来,是报仇的?”祁鹤安见她不接,便把茶盏放她面前。
他又扫了一眼她一直握在手中的马鞭,“本侯可以站着不动让你抽几鞭子,直到你解气为止,但联姻一事要到此为止。”
终究是他利用了朝阳公主,心中有愧。
朝阳扬起手中的马鞭看了一眼,又看了祁鹤安一眼。
嘴角扯起一个骄傲的弧度,“抽你几鞭子又怎会解气?”
“况且你不会以为,被你这样羞辱过后,本宫还想嫁给你吧?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祁鹤安皱起眉,“那你想怎样?”
朝阳公主端起他亲手斟的茶,几乎是快意地将那句话说出了口,“你与太后萧令宜有染,是吗?”
在那三日里,她脑海中无数次浮现朝会上祁鹤安看萧令宜的眼神。
想起想起入京路上他提起萧令宜的样子,想起入京后无意间听到的有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
那时她所有心思都在祁鹤安身上,没将那些当回事。
可独自一人细细思索时,一切便抽丝剥茧呈现在了她面前。
“砰——”
祁鹤安猛地打落了她手中的茶盏,茶盏落在桌上,在随后覆上的大手下碎成几瓣。
鲜血几乎是瞬间就狂涌了出来,被茶水稀释成粉红色。
“你……”朝阳公主被吓了一跳,盯着他的手。
“你想怎样。”祁鹤安阴沉着脸重复道。
朝阳呼吸几次后冷静下来,嘲道,“怎么,想杀了我灭口?”
“告诉你,本宫来侯府的事整个使馆都知道,我若死在这里,整个侯府都要给我陪葬。”
祁鹤安眸中酝酿着风暴,重复道,“你想怎样。”
饶是朝阳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在这可怕的眼神下心惊。
她顿了顿,没再激怒祁鹤安,“我要互市一事,商朝在其中让利给夏朝一成。”
“你放心,此事本宫谁都没告诉,包括我皇兄。”
“而且现成的理由送到你们面前,为了平息夏朝怒气,让利一成,不是很顺理成章么?”
情爱一事已成镜花水月,可朝阳还是夏朝的公主。
既已受辱,便用这辱来换取更值得的东西吧。
祁鹤安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却没应下。
“此事不归本侯管。”
朝阳公主又生起气来,“难道你想本宫再去把你们的事与你心爱的太后娘娘说一遍,让她也体会一下你刚刚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觉?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没用的男人?”
她嗤道,“祁鹤安,不是本宫敏锐,是你们太明显,既做出了这种事,付出些代价是你们应得的。”
何种事?
祁鹤安不觉得他与萧令宜有何不堪。
他冷冷地盯着朝阳公主,“好,本侯答应你,但你若哪天泄密,本侯能从刺客手中救下你,便能取走你的性命,即便你是公主,亦不例外。”
朝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然。”她站起身欲离开,祁鹤安也没阻拦。
目的达成,她也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她拉开了门又忍不住回头道,“本宫三日后会随使臣队伍离京。”
祁鹤安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不送。”
恩怨利益已了,寒暄就没什么必要了。
朝阳公主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这趟商朝之行,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旖旎的梦境。
梦里有喜悦,失落,悲痛,百种滋味交杂。
还有祁鹤安。
只是出了这个门,梦就该醒了。
回到夏朝后,她仍旧是最尊贵的公主,她的两位皇兄依旧疼爱她,什么都不会改变。
什么都不会改变,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