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喜这话表面上很平常,实际上却是暗戳戳地引导警方转去审问超市老板。
谁知道那具腔子的来历?当然只有超市老板最清楚了,毕竟腔子是在超市后面小院的废弃菜窖里发现的,超市内又有那么多的血迹,这事儿上海小老板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是现在要去审问超市老板吗?
常安自然是想趁热打铁,沿着这条线往下追查的,可局长赵利民却有不同的意见。
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距离上面的来警局开会只剩下几个小时,还得留出一点时间整理报告,准备接待相关事宜。
原本赵利民想着快速审结两起案子,交上一份看得过去的答卷。
不曾想,这头一桩饺子馆命案就不太利落。
破案了吗?应该算是破了,凶手老实招供,证据确凿,前后都能对得上,一般到了这一步,也就可以结案,转去检察院起诉了。
只不过,这案子审着审着又扯出了七号大院,还有超市后院菜窖里的腔子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超市老板口口声声说人头和腔子都是别人丢到自家门口的,而牛三喜却说他只扔了两个人头,如果现在强行结案,到时候把报告往领导面前一放,人家突然问起来,警局这边回答不出,那局长赵利民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继续审问超市老板,把后面的疑点全都查清楚?时间不够了,谁知道超市这案子又会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单单只是调查超市案件也不行,还得把七号大院的案子查出个大概,否则领导一问饺子馆老板扔的第二个人头哪来的啊?
噢……准确地说,应该是第三个人头,小铁蛋儿八号晚上从七号大院带回来了一个,隔天牛三喜扔到超市门口的是一对,之后因为胡同里一直很平静,牛三喜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才又去了七号大院剁了王二爷的脑袋,丢到了超市门口的废纸箱里。
这般看来,无论能不能把超市那具腔子的来历搞明白,都无法结案了。想要彻底了结这桩案子,须得能够给上面解释清楚七号大院里的人头和腔子是怎么回事……
那院里拢共五个人头、四个腔子,这一时半会儿哪能掰扯明白啊!
赵利民只觉得一阵头痛,跟着常安出了审讯室,立在楼道吸烟区,闷闷地吞云吐雾了一会儿,忽然道,“把这边放一放,先审孙赵两家吧,聚众闹事,还打伤人命这也不算什么小案子了,若是能够办得漂漂亮亮的,也能堵住上面那几位的嘴巴,让他们给咱挑个大拇哥儿。这争地纠纷总不可能跟七号大院扯上什么关系,先办这个准没错!”
常安叹了口气,掐灭烟头,也不反驳,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局长赵利民先前审问饺子馆老板时呵欠连天,但此时过了凌晨三点,却忽然没了困意,当即追上常安,跟着对方一起来到羁押孙旺的审讯室。
孙赵两家这场纠纷闹得很大,当时常安和赵利民逮了不少人回来,只不过经由其他刑警的苦熬,释放了一部分不太重要的参与者,只留下两家的“骨干”。
常安决定先审孙旺有两点原因,其一孙家这边的尸体死因很清晰,就是一锤子的事情,身份也没什么可疑的,许多去过好景胡同那边早餐店铺的都能证实,不存在错认的情况。
其二,孙旺妻子是发现七号大院命案的目击者,警方这边已经证实那大婶子没什么问题,由此推断,孙旺应该也不会跟七号大院命案有什么牵扯……吧?
常安推开审讯室的房门,一见到耷拉着脑袋的孙旺,立即推翻了自己早前的判断,瞧这家伙的表情神态,绝对是心里有鬼!
可来都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走错了,再换个人审讯,只得缓缓落座于局长赵利民旁侧,斜眼打量着孙旺,重重咳了一声,“孙旺,你走运了,这是我们局长,今天他亲自来审问你,机会难得,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跟他聊一聊。”
孙旺抬起头来,苦兮兮地看了看常安,又瞧了瞧局长赵利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他们反复问我那些问题,磨得我嘴皮子都干裂了……”
局长赵利民爽快地应了下来,转头对常安吩咐道,“把我办公室的茶叶罐取来,给他泡杯热茶!”
常安点点头,速即出去泡了两杯热茶,噔噔噔跑回来,一杯放在孙旺面前,一杯递给局长赵利民。
孙旺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咬着茶杯边沿呷了一口,长叹一声,“好茶!我就好这一口茉莉花香,那什么碧螺春、铁观音都不爱……”
常安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搁这儿品茶了,赶紧交代你们两家打死人的事情!”
孙旺被常安这么一吓,急忙又把茶杯放了下来,恢复之前那副苦兮兮的模样。
局长赵利民适时地清了清嗓子,笑呵呵地说道,“哎,小常,你别这么凶嘛,咱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慢慢问,不着急的。”
孙旺闻言又把茶杯端了起来,“多谢局长体恤!要不您是局长呢,单单这份仁慈之心,就够某些人学好多年的!”
常安的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
局长赵利民扭头用眼神示意常安稍安勿躁,而后笑眯眯地看着孙旺,轻声问道,“孙旺,我这人不喜欢兜圈子,你说赵老四他们打死了你们家那位大爷,可有什么证据?”
孙旺啜饮一口茶水,悠悠地说道,“有啊,您只要派人去搜他们家,肯定能在院子里找到一把大铁锤,那就是凶器!”
局长赵利民侧脸看向常安,后者点了点头,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证物照片,递了过来。
这照片上正是一个沾着些许暗红血迹的大铁锤,摆拍的位置也是赵家院子墙角。
赵利民看完照片,沉吟片刻,又问了一句,“赵家说你们打死了他们家一个人,这点你认吗?”
孙旺歪歪脑袋,“局长,您可别听他们瞎说,我们家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怎么会打死他们家的人?前天晚上我们一进赵家,他们便围上来说我们打死了人,谁的手脚能那么麻利呀,我那天下午也没在家,不可能是我们干的……就是到了现在,我连他们家死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肯定是他们栽赃嫁祸!”
一直在观察他表情动作的常安轻笑两声,突然岔开了话题,“孙旺,前天下午你到好景胡同的早餐店铺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