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男人从草垛旁抽出斧头。
这一幕其实尤其吓人。
俊美但冰冷的男人,手持斧头,眼神投向屋子里偷看的他。
一瞬间,栗央感觉这有点像连环杀人犯在追杀小可怜。
但下一秒,栗央便看见男人转身去劈柴了。
他不知何时起开始狂跳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恢复宁静。
这个人……气质太过奇异了。
无需多言,无需动作,只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联想到雨夜里毫无道德感的杀人狂,优雅俊美但又冷血极致的凶手。
这种联想,栗央还是第一次。
并不是男人有多凶神恶煞。
相反,这个男人实在好看到了极点,眉眼间一丝一毫的戾气也无。
有的只是一种彻底的漠视。
好像世间无任何一样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动容,又或者激发出他作为人类的情感。
对方实在冰冷得像刀刃,像行走的冷武器。
这样的人,有可能会是灵魂碎片吗?
栗央轻轻咬一咬唇角,有点想不明白。
他循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走到小屋中生火烧菜的地方。
果然,和他闻到的味道一样,有烧鸡,甜酒,还有大米饭。
说起来,看到热气腾腾,咕咚咕咚冒小泡的甜酒,栗央莫名有种违和的感觉。
那么冷冰冰的男人,爱喝甜酒吗?
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不爱喝。
栗央小心翼翼地缩在木桌一角,对面坐的便是男人。
男人将烧鸡一分为二,一半夹到了自己的碟子里。
没有要主动给栗央夹的意思。
栗央只能自己动手,轻手轻脚地,撕了一小点鸡腿肉放自己碗里,与粒粒饱满的大米饭一起吃下去。
满足感爆棚。
尤其在栗央饿了这么久,又消耗了如此多体力之后。
至于桌上一大碗甜酒,男人全程碰都没碰。
栗央都不知道他煮来干嘛的。
总不能是未卜先知,提前为他煮上的吧?
嗯,不能吧?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男人打开门,门外是一个满面笑容的农妇。
“哎呀,古公子,俺家的甜酒好喝吧?我老远就闻到你煮出来的香味了!”
男人神情淡淡,点头。
农妇像是习惯了他这副冷淡模样,依旧笑吟吟的,手臂间挎着菜篮子,又给他递了一大把刚从地里掐出来的青菜。
作为回报,男人将方才砍好的一大捆柴,递给了农妇。
农妇也不讲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栗央见对方知晓什么内情般,趁男人没有注意,跟了上去。
小声叫住对方,栗央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更讨人喜欢,“婶子,你,你和他很熟吗?”
栗央不知道,他哪怕什么也不做,一丝表情也没有,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讨人喜欢了。
除了栗家那一家子没长眼又拜高踩低,嫌弃他天煞孤星的,没人会忍心那样虐待他。
此刻一脸乖巧紧张的少年,更是万分惹人疼爱。
“熟啊,”农妇丝毫不藏着掖着,“古公子嘛,他和我们这些乡里头的粗人不一样,他是落难来这里的。”
“落,落难?”
“对。”
农妇不辞辛劳给栗央从头至尾,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这位“古公子”的来历。
没人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单姓一个“古”字。
他是一月前来到这里的,当初来时,他一身华服,腰间配饰是块云纹玉佩,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可他同时也伤痕累累,似是受到了追杀。
他将华衣都当了,买了几身和他们一样的布衣,又自己造了间小屋,终日便在其中深入浅出。
前几日,村里的人都对这么位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无比警惕。
但后来,发现他不仅能上山打猎,将逮到的猎物给他们分,在猎户遇险时出手相助,还会帮村里的老弱妇孺砍柴,担重物。
是个好人。
村里的人才渐渐对他亲近起来,时不时便会像今日一样给他送点东西。
而男人也从不让他们空手而归,只是话一直少得可怜,看起来也冷冰冰的不易接近。
栗央听着,不住点头。
原来如此。
“啊,对了,你可千万不要去问古公子的来历,一问,他就头痛的!”
“头痛?”
“是啊,就是好像要命的那种痛!”
栗央点点头。
内心思忖,是伤到了头吗?
“古公子,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但这不影响他是个好人的!”
农妇这时又叹息一句。
栗央这才明白。
向农妇了解完他想知道的,栗央又深一脚浅一脚踏在泥巴地里回了小屋。
也就在这时,他抬头望向四周,这里地势险要,地形复杂,寻常人不熟悉的大抵是很难找到路进来。
他方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了。
而男人大概也是看中了这里的隐蔽,好躲藏,才会在此处暂定下来。
他们两人的境遇,倒是有点殊途同归的味道了。
栗央提着裤脚,将破鞋上的泥土在草上抹尽后,才走进小屋。
男人正默不作声洗碗,听见动静,稍一抬眸,便看见少年双手拎着自己两只裤脚,露出雪白柔嫩的肌肤。
上面还沾了几个泥点子,更衬出那截脚腕的白嫩。
好像稍稍握得用力点,便会留下红痕的那种嫩。
男人的动作莫名顿住了一瞬。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下一秒,男人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只是栗央脑海中的提示声已经响起来了。
[顾宴植黑化值已激活,当前黑化值1\/100]
栗央:“!”
他的感觉没有错,对方果然就是灵魂碎片。
“古公子?”栗央试探地叫他,“我看他们都这样叫你……”
“我没有去处,你是个好人,今晚可以留我借宿一下吗?”
栗央软着声音,那双大眼睛清澈又水润,一眨不眨地望着男人。
[黑化值+1,顾宴植当前黑化值2\/100]
栗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的灵魂碎片也是看上去冷冷的,实际上,黑化值也不难加。
而男人也第一次对他说话了。
语气毫无波澜,平静如一潭死水,“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