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着急,沈玉堂越是不紧不慢:“我该怎么信你呢?”
阿补在空中转了两圈:“怎么相信阿补……阿补,阿补再给主人吞掉一个节点!”
沈玉堂眉毛一挑,这还可以吞的?
“就一个?”
“……两个?”
沈玉堂不吭声。
“三个!阿补吞掉三个!求求了主人,我们快去吧。”
沈玉堂也懂得见好就收,见阿补又带上哭腔,这才大手一挥。
“好了,你既然有诚意,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说完两下蹬上鞋子,虽然面上还是不情不愿的表情,但是率先走了出去。
没想到阿补竟然飞过来,在他面前拦住:“但是主人!”
沈玉堂不悦:“到底去不去?”
“去!但是主人一定要保护好您和阿补之间的秘密,如果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阿补的存在,我们之间的契约就会立刻失效,加速世界灭亡!”
沈玉堂面无表情挥开他,不耐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
沈玉堂循着模糊的记忆,来到后山。
榕树下有两个模糊的背影。
几乎是才站住脚,熟悉的声音就断断续续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我们这样……然后……没事没事,之后你跟我回易筋堂……”
听到这里,他不自觉向前迈步要冲上去,骂人的话如呼吸般自然地脱口而出:“你个师门叛……”
树下二人一惊,齐齐转身。
“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小师弟清亮的声音在此刻陡然变得尖利。
“玉堂?你竟然偷听!”
沈玉堂揉揉眉心,冲淡自己心中莫名的冲动。
他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忽然阴沉的天空。
再遭一次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玉堂的脑子飞速运转,然而看见陆流飞向他这里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拔腿就向长老议事大厅跑去。
不行!绝对不能跟他打!打完就没命!
沈玉堂双腿捣得飞快。
山间清凉的晚风扑面,前额滑下滚珠般的虚汗,身上衣袍因为他的动作,沾上了溅起的泥点,身后追的是两个歇斯底里的“恶鬼”。
沈玉堂心中发冷,脊背嗖凉。
怎么办?
沈玉堂胡乱地抹了把脸,忽然灵机一动。
他把双手放到嘴边做喇叭状,深吸一口气,冲着阴沉的夜空大叫:“师尊!弟子要告发!许小白和陆流飞!私!通!”
“沈玉堂!快给我住嘴!!你他娘的瞎叫什么!!”
听着身后陆流飞恼羞成怒,沈玉堂心中有了数。
再大点声,最好喊到人尽皆知,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于是他脚下踩得更急,嘴上喊得更响。
“师尊!弟子要告发!二师兄和四师弟私——通——”
寂静的山间,月下,应声飞起几只黑鸦。
沈玉堂和陆流飞,一个喊一个应。
闹得满山灯火通明,从后山一路追逐到议事大厅。
夜半时分,本不宽裕的是非堂,因为几个小辈的到来,显得有些拥挤。
沈玉堂在议事桌前站定,深呼吸几次,拱手道:“师尊……”
“阿嚏——”
沈玉堂被打断,话头一掐,偷偷瞥去。
大长老的喷嚏还是一如既往的震天响。
“大长老受寒了,”师尊低声道,“司琻,取些驱寒丹。”
大师兄依言去了。
“师尊,二师兄和四……”
“咳咳咳!”
“二长老肺火旺,”师尊关切道,“司琻,取些清火药。”
大师兄依言去了。
“二师兄和四师弟……”
“啊噗——”
“三长老怎么呕血了,”师尊焦急道,“司琻,快拿些止血散!”
大师兄狂奔而去。
“师尊!”
“二师兄和四师弟早恋!”
沈玉堂在嘈杂的议事大厅,大吼出声。
这屋子看着不大,但竟有回声。
一时余音绕梁。
一时寂静。
一时咳嗽声,喷嚏声,呕血声,腹痛声齐响。
“老三你没事吧?”大长老担忧道。
“老七你还好吧?”五长老急切道。
“掌门,我快不行了。”四长老哀嚎道。
沈玉堂面色沉沉,直挺挺,戳在大厅中央。
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司琻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师尊,外面雨势见大,二师弟和四师弟还在外头站着。”
掌门颔首,转而对沈玉堂说:“玉堂,跟你大师兄回去换衣服。”
沈玉堂抖着袖子走出房门,好好的衣服,到底是没躲过在泥洼里过一遍的命运。
身后跟着大师兄,和鱼贯而出的七个长老。
沈玉堂接过司琻递过来的伞,转身就想交给身后的长老。
却见七个老头眼神飘忽,竟没一人和他对视,一个个捏捏鼻子拍拍肩,抬脚一跺,影儿都没了。
沈玉堂讪讪收手,走到司琻伞下。
真是,他们凌虚境的人,哪里用得着。
沈玉堂一点点往自己的寝卧挪,小心着雨水,不想再让自己的靴子雪上加霜。
司琻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开口道:“玉堂,为何突然想要告发?”
沈玉堂脚步没停,也没敢回头望。
他都能想象师兄那双黑眸盯着自己时的表情。
明明眉目平和,偏偏瞳色深沉,每每被他注视,即便听他言语温和,也会感觉好似浑身赤果。
沈玉堂没自信自己能在这种目光下保持面不改色。
他想告诉大师兄实情,但是书灵现在正在他的怀里隐隐发热,像是在提醒他的一举一动。
“大师兄知道二师兄今晚没走?”沈玉堂答非所问。
“是,不止是他,易筋堂堂主有事与师尊商议,都留下了。”
沈玉堂了然,怪不得陆流飞这么肯定自己能把许小白带走,合着亲爹靠山就在跟前呢。
“没什么。就是他忽然大放厥词,说不还我灵石,我一时生气,今晚又正好撞破了他们的事,就想给他点教训。”
沈玉堂信口胡诌,总不能真说二师兄大放厥词要叛逃师门。
到时候万一传到师尊耳朵里,真把陆流飞赶出去了,他的任务还是完不成。
“那四师弟呢?”
“小师弟被他带坏了,今天下午还忙忙叨叨的,也不专心练功。”沈玉堂窥着司琻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要不怎么说早恋误人呢。”
南天门有门规,弟子在踏入凌字境界之前,不准动凡心。
只不过对于这方面管理并不森严,所以更多情况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玉堂今夜的“直言”,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
他自己心里也门儿清,只不过当时情急,脑子一热,出了对策。
不过,反正有原着照着呢,现在又有书灵的推动,早晚也得破了这风平浪静。
这边想着,一时忽视了脚下。
沈玉堂一脚踩进一个泥洼。
“哎呦。”沈玉堂心疼鞋子,却也无法,干脆把怀里的伞还给司琻,“大师兄拿着,你一会肯定还要送二师兄和四师弟,我这就到眼前儿了。”
说完也不等司琻回话,像只逃出生天的兔子,一蹦三跳地往卧房的方向跑去。
司琻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直到沈玉堂转过了弯,直到伞上雨滴的敲击声越来越重,直到夜色沉了又沉,直到师尊的传音又在耳边响起。
“司琻,送你两位师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