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报晓,闻鸡司晨。
黎明时分的小镇,一半沉睡在夜的宁静之下,一半迎接着微弱的天光,渐渐苏醒。
沈乐走到镇口牌楼之下时,第一缕晨光还未完全洒下。
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露水洗礼着岁月斑驳的痕迹,打湿了一地。
街边的小店门板紧闭,幡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似乎还沉浸在昨夜的静谧中。
沈乐艰难的朝前走,那是客栈的方向,这段距离,感觉就像是天堑一般。
他虽然压制住了疼痛之感,可伤势带来的虚弱之感,让他双脚发颤。
他从镇外艰难行来,其间花费了好些时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镇上。
紧赶慢赶,还好趁着这会天没放亮,街面之上没有什么人,没人注意到他。
他衣衫褴褛,后背更是血肉模糊,要是给人瞧见,不得吓着路人。
朱萧云既已生死,他只想赶紧离开七宁镇。
朱萧云的帮手很快就要到此,届时到来这发现并无朱萧云的踪影,肯定追查。
现在他深受重伤,毫无自保之力,只有趁人不注意,赶紧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留下来,指定让人怀疑,他们刚来不久,朱萧云便不见了,肯定被有心之人猜测。
届时横生枝节,惹来麻烦。
那些人可都是修为在身的修行者,根本招惹不得,要是些普通人倒还可以打发一二。
沈乐想到这,心里有些急迫,咬着牙,朝着前方走。
客栈的一间房里,林书馨有些六神无主的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心头有些绝望。
说好了办完事就回来,她等了一夜不见人。
难道真的出事了吗?
她心头‘咯噔’一下,随后暗骂自己乌鸦嘴。
小兰也一夜没睡,困倦的双眼,无精打采耷拉在眼皮之下,同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很急切。
林书馨感觉自己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在房里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你别走了,我有点晕。”
小兰带着倦意,毫无力气地说。
林书馨停了下来,转脸看向小兰问道:“这都快天亮了,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小兰在心里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她如何知晓是何情况,只是她理解林书馨,心心念念,总会如此。
“小兰,你再去隔壁悄悄吧,看公子回了没有。”
听到这话,小兰有些无奈,今夜已经去了好几回,人根本没回来。
但她知道,只有去看过林书馨才能安心,如此一想,小兰带着困意起身,点点头回复了声“好”。
彷如心有所念,必有所想一般,二女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传来。
林书馨惊喜,赶忙跑到门边轻声问道:“谁!是公子吗?”
门外传来虚弱的说话声:“是我,馨儿小姐,沈乐。”
听清楚来人的说话声,那熟悉的声音正是沈乐,林书馨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心心念念,终于等到沈乐回来。
要是再过片刻,按照昨日他的吩咐,她们只能原路返回,但在这最后时刻,终于等他来到。
她拉开门栓,把房门打开,欣喜地喊了一声:“公子。”
便瞧见沈乐扶着门柱,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瞧见沈乐面无血色的样子,她吓了一跳,看见他衣衫褴褛的样子,不知道他这一夜经历了什么。
没来得及多想,林书馨便想上前搀扶沈乐,刚走到他的身边,便瞧见沈乐后背血肉模糊的样子。
她惊吓“啊”的大叫一声,便瞧见沈乐做出禁声的手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因沈乐如此情况而失态,赶紧轻掩嘴巴。
林书馨终于明白方才沈乐为何声音如此虚弱,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她心中不忍,快步走过去,就要将沈乐搀扶。
沈乐虚弱地摆了摆手说道:“天快亮了,你们赶紧收拾好,唤上覃广叔侄俩,我们没时间了,马上就走,快。”
听到沈乐忍着疼痛这般说,林书馨知道事情紧急。
赶忙说道:“好,我先扶公子进来歇歇吧,你的伤势很严重,要不先处理一下。”
沈乐摇头说道:“无妨,我还挺得住,你们先去忙,准备妥当了来我房里唤一声,我们即可出发。”
林书馨点点头,沈乐转身朝着旁边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兰自然也瞧见了沈乐的伤势,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她不知道沈乐这一夜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如此伤势,这和自己这行人这么匆忙离开是否有干系,她隐有担忧。
没待她多想,林书馨便焦急地招呼她开始忙活,小兰忙去唤醒覃广二人,把东西都搬到车上去。
隔壁房内,沈乐盘膝坐下,继续转化真元,那些暖暖的真元在体内涌动,他才感觉身体好受一些。
背上的疼痛,这一路来,被他以金针之法压制,暂时还没知觉,但这法子坚持不了多久。
麻痹劲儿一过,他就难受了,他现在差的时间,给他足够的时间,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过来。
他当前的要紧之事,除了治伤,就是体内真元的囤积。
丹丸的异动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但感觉到丹田之中那为数不多的真元,他还是为了防止意外,囤积多些真元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至于神踪妙隐,以他此前的状况,伤势未康复之前,根本使用不得。
不再多想,沈乐沉浸到修炼之中。
约莫半炷香时间后,林书馨领着几人到沈乐的房门前等候他出来,几人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沈乐没有换上新的衣袍,就这样走出门口,他后背的伤势需要处理,穿上衣袍只会让他的伤口再次受到伤害。
覃广叔侄见到这一幕也是震惊无比,沈乐后背一大片肉就这样裸露在外,骨头隐隐现出,几人都不忍直视。
沈乐没理会几人的所思所想,吩咐了一声,按照之前的方向朝前赶路,越快越好。
上了马车,沈乐不能靠着,在车厢的最里端,他半身的软榻之上。
这是林书馨特意为他布置,知道他重伤不便,在车上简易地布置了一番,腾出这么个地给他歇息。
林书馨贴心的做法,沈乐很是满意。
沈乐看着林书馨说道:“馨儿小姐,等出了镇子,能否请你帮我一忙?”
林书馨满眼温情说道:“好,公子请说。”
“你平日里穿针引线,心灵手巧,我这伤势需要以烈酒擦拭,因而想拜托你帮忙。”
沈乐如此说道。
林书馨想着沈乐后背的伤势,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怕,面色有些紧张。
沈乐知道她有所畏惧,任谁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有所异样,何况是她。
现在沈乐要她帮忙,这如此突然,她自然心生顾忌。
沈乐挤出一丝笑容,勉强笑道:“别怕,放心好了,没问题的,相信你自己,我可以挺住的。”
林书馨听到沈乐如此安慰自己,瞧见他痛苦的模样,心中暗骂自己还在这犹犹豫豫。
随即点头说道:“好,馨儿一定尽力帮公子。”
沈乐笑了笑,然后他感觉伤口之处开始传来阵阵的痛感,他知道,金针刺血的法子过了时效,接下来,他将面临无尽的痛苦。
沈乐躺着小塌上,面色开始扭曲,有时没忍住,苦痛地轻哼哼。
两女听到这声音,心里不好受,尤其是林书馨,眼中更是有泪水萦绕。
沈乐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她心神,每一声哼声,就像小刀在她的心脏上划拉,她难受不已。
沈乐的头上,满是虚汗,沾满了额头。
林书馨掏出手帕,不停给他擦拭,看着他疼得面色扭曲的样子,心疼不已。
此时,沈乐正经历着伤与痛的洗礼,根本无法顾及太多。
林书馨再也无法保持矜持,一双玉手赶紧握住沈乐的手,泪眼吧嗒地流出流水。
小兰在一旁看得也难受,赶忙拿出手帕为林书馨擦拭眼泪,看到这一幕,她眼里也有泪水打转。
沈乐没心思在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旧礼,他此刻放入烈火烹油。
他紧蹙着眉头,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每一颗都仿佛在诉说着他此刻的剧痛。
那疼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从身体的深处向外蔓延,像是有无数把尖锐的小刀在无情地切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从身体里撕扯出来,让他几近窒息,却又无法摆脱,只能在这无尽的痛苦中苦苦挣扎。
金针刺穴的法子压制时效一过,伤势全然爆发,他一时只能忍受煎熬。
想要治好,只能等出了镇子。
当前最要紧的不是治伤,而是防止朱萧云的帮手赶到,虽然知道他们要真的发现朱萧云的情况,还要一些时间,可那些人都是修行者,不能以常人的思路思之。
能争取一些时间便多争取一些时间,然后赶紧养好伤势,再想办法应对。
沈乐终于感觉痛感弱了一些,那些像万千蚂蚁撕咬的撕心裂肺之痛,终于减轻了一些。
他恢复了一些清明,虚弱无比地躺在塌上,根本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