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不慌不忙,仪态沉稳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交叠,躬身行礼。
“师祖恕罪,林顾秋座下弟子沈乐,拜见师祖,掌门,及二位长老!此番前来,便是受师父遗命拜山,求见师祖。”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在这静谧的山前传开。
此言一出,山前几人脸上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睛瞪得滚圆,直直地看着沈乐,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掌门羽慕临手中的拂尘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而两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满是震惊之色。
沈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怅惘。“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与师祖相见,之前遍寻不得入门之法,只好以入门考核的方式上山,颇为无奈。”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像是在诉说这段艰辛的寻路历程。
欧朴叟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震惊所占据。
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脚步踉跄地快步上前,双手一把扶住沈乐的双肩,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说你是顾秋的弟子!”
那目光紧紧地盯着沈乐,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到林顾秋的影子。
沈乐看着自己这位师祖激动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恭恭敬敬地回应道:“正是,师祖手中的玉牌就是我拜托褚信长老执此前来拜访,可惜遗憾未能早日相见。”
欧朴叟听了这话,脸上激动的神色愈发难以掩饰,双手微微用力,拍了拍沈乐的肩膀:“好,好,看来之前你们二人收归门下实乃明智。”
他的眼中满是欣慰,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林顾秋。
羽慕临几人闻言,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们怎么也不曾想到,沈乐竟然是为了见欧朴叟才拜入药宗,而且得知他是林顾秋的弟子之后,内心的震惊更是如波涛汹涌。
此时,他们这才总算明白,为何欧朴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山,原来是得知了自己那小徒的消息,一颗心早就迫不及待了。
说起林顾秋,众人皆是一阵唏嘘感慨。
他是同辈人中的天才弟子,当年在药宗可是赫赫有名。为人恣意洒脱,性格豪爽,对修行有着极高的天赋。
很多人都对他寄予厚望,甚至在场的几人,都曾在心底将他视之为下一任掌门的最好人选。
他的医术精湛,得了化疾一脉的核心传承,常常能以独特的诊治方式治愈病患,修行也是出类拔萃,在门内冠以天才之称,然而,命运却总是充满了无常。
后来发生了一些众人都不愿意再回首的旧事,欧朴叟也是因此郁结。
如今,沈乐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这段被遗忘的岁月。
再次听到林顾秋的消息,众人心中满是诧异,那些曾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看着沈乐,仿佛看到了林顾秋的身影,心中不禁多出许多好奇,此番前来,又会是怎样的事情。
欧朴叟想到之前的旧事,心中涌出太多愧疚,于是看着沈乐说道:“这些年你师父过得如何?”
听到这话,沈乐便想起师父林顾秋之前种种。
初见之时,只觉得他是个寻常的药铺掌柜,此前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他薨了那一刻,才知道其中变故便是由他这非同寻常的身份引起。
想及此,沈乐的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揪紧,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此前和师父他们相处了一些日子,沈乐觉得这些年师父应该过得还算平静。在云溪镇的药铺里,晨光初破晓,师父便开始了他的日常。
药铺里常闻到他捯饬的药香,百草精华仿佛能洗净人心中的尘埃。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古朴的木质柜台上,金色的光辉与药柜上斑驳的岁月痕迹交织在一起,那些与之相伴的日子仿佛在此时又一一重现。
师父穿得极其素雅,但样子细看之下很是出尘,每当有患者前来求诊,师父总是和善微笑,从不与之为难。
扶危济困常有之事,云溪镇的人们对师父充满了敬爱与感激。
相对于修行之人的勾心斗角,云溪镇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益纷争,只有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善良。这种日子相对于他而言,想必才是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这一切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师父那不为人知的非凡身份。
直到他离去的那一刻,沈乐才真正意识到,这位看似平凡的药铺掌柜,身后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和秘密。直到他临终,才嘱托他上药宗而来。
现在师祖既然问起师父的情况,他感觉到一丝失落。
虽然与之相伴不过短短月余,可却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面对他的故去,自是心中不好受。
沈乐开口回道:“师父这些年一直在南地的小镇里住着,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往些日子还算过得清闲。”
沈乐神色平静,目光望向远处,缓缓开口回道:“师父这些年一直在南地的小镇里住着,那是一个宁静的地方,没有太多人来打扰。往昔的日子,虽不算富足,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他的声音平和,仿佛在讲述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可微微颤动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沈乐很平静地回答道,闻言,欧朴叟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沉痛之色,他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自责与悔恨:“哎,说来都怨我这个师父没本事,要不然何至于让他流落尘世,受了俗世之苦。”
那叹息声,仿佛穿越了漫长的岁月,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愧疚。欧朴叟的眼中,泪光闪烁,那是对过往的追悔,对爱徒的思念。
沈乐见此情景,心中暗自纠结,犹豫着是否要将师父林顾秋的死讯告知眼前这位师祖。他抬眼看向欧朴叟,只见老人身形佝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此刻,在自责与悔恨的情绪中,显得更加脆弱不堪。
沈乐心想,要是将这残酷的死讯告诉他,会不会让他遭受太大的打击?
虽然沈乐并不完全知晓当年事情的个中细节和来龙去脉,但从欧朴叟这般愧疚的表现来看,当年将师父逐出师门,只怕也并非他的本意。
或许,那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有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可事情毕竟已经发生,时光无法倒流,再如何悔恨也不可能挽回过去。况且,师父已经不在人世,提及此事,徒增伤感。
沈乐有些犹豫,他的犹豫,是出于内心的不忍。看着眼前这位满心自责的老人,他实在不忍心再给他沉重的一击。
这时,羽慕临温润的声音响起:“往事已矣,莫要纠结,再如何自责,事情也不可挽回。既然得知了顾秋的消息,你应该也安心才是。这孩子既是顾秋选中的传人,又千里迢迢到此拜入我宗门下,你应悉心教导才不算辜负了他。”
他的话语,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闻言,欧朴叟略显悲苦的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他微微点头,像是在回应羽慕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乐一直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将师父的死讯告诉这位师祖。他深知,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再想到师父临别时的嘱托,除了那些要他去完成的事外,还特别交代了对这位师祖的遗言。
犹记当时,师父林顾秋临终之时,郑重嘱托:“见到你师祖,便告诉他,我常感念师恩,从未记恨他半点。”
如今,沈乐看着眼前的师祖,那些话却哽在喉咙里,难以说出口。可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决定将师父林顾秋的死讯告知于他。
他想着,或许让师祖听听师父的遗愿,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能让他在这无尽的悔恨中,寻得一丝慰藉。
朝非虹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从几人的言语之中,他才知晓沈乐与药宗的关系竟是如此曲折复杂,似乎一切都与那个名为林顾秋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
他有些讶异的盯着沈乐,心想,按理说沈乐早就是药宗的门人,参加考核,不过是为了上山而已,之前说的心脉断绝无法入山,想来只是借口罢了。
可其中到底还隐藏着他不曾言及的秘密呢?朝非虹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沈乐想起林顾秋,不由自主地面含悲色,那个他在云溪镇中因缘际会将他收入门墙并悉心传他医术的恩师终还是去了。
他开口说道:“师祖,我师父已经不在了。”
这话说得有些平静,平静之中有带着一点悲伤。
众人听在耳里,不禁有些皱眉。
不在了?
这话有很多层意思,可在此见他形单影只又神情悲苦,那便只剩一种意思,是他们都不愿想的唯一一种意思。
欧朴叟有些神情慌乱,他觉得自己此时有些恍惚,身子微微摇摆不定,按理说他一个凝虚后境巅峰的绝顶高手,怎么可能会如此。
他摇了摇头,不愿相信沈乐这话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种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沈乐,仿佛想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到一些别的可能,可沈乐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继续开口。
“我斟酌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因为逝者已矣,生者当勇。”
得到确认的欧朴叟如同听闻噩耗,双眼泪如泉涌,他身子蹒跚,好像下一刻便要倒下,如同秋风落叶,摇摇欲坠。
羽慕临等人见此,闪身而至,一把搀扶住欧朴叟,面有不忍之色。他们也不曾想,沈乐竟然带来这么个噩耗,本以为林顾秋活得好好的,还收下弟子送来药宗学艺,不曾想竟然是带着他的死讯前来。
欧朴叟勉为其难地从几人的搀扶中挣扎了出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开口:“没事,我没事。”
他有些泪眼朦胧的神色转而看着沈乐说道:“好徒孙,你告诉师祖,你方才说的你师父不在了,是你师父是生着师祖的气,不愿见我而自己离开了对不对,来,你告诉师祖,就是如我所说的这般。”
他说着,便双手上前扶着沈乐的双肩,泪眼之中满是期待的目光,想听沈乐认同他的延迟。
沈乐见此,于心不忍,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可人之生死,如何挽回,生死之别,这个现实太过残酷。
见沈乐悲伤地不说话,欧朴叟又攥着他双肩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要沈乐认可他方才之言。
沈乐吃痛,眉头不禁皱了皱,心中十分无奈。
一旁明松烟几人见此,赶忙制止了欧朴叟继续的举动,他不忍地开口言道:“你别激动,不管如何,你且听他把话说完。”
欧朴叟这才安静一些,面如死灰。
便在这时,山下的方向传来簌簌的风声,紧接着一道人影忽地闪身而至,见到场间的情形,他很快就冲了过来。
见到场间气氛诡异,有些不明所以,来到几人身前逐一和他们打招呼。见到来人,几人识得他便是化疾一脉的三长老,只是微微点头回应。
来人正是之前同欧朴叟下山而去的江明易,他打探一番之后,发现沈乐并未在山下城中,而是还在山上,便急着赶了回来。
赶到山门之前时,便瞧见了场间众人的这一幕。
他瞧见师兄欧朴叟此时神情恍惚,面色苍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之前二人分别之时,欧朴叟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这好一阵子不见,怎么变成这般委顿的模样,其中究竟是为何,他有些不明所以。
欧朴叟并未回话,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沈乐,眼中满是黯淡。
江明易转头看向沈乐,有些疑惑,但见他的面色哀痛,仿佛也是失了神一般,二人如此情形,让他十分费解。
于是他转头看向羽慕临三人,开口问道:“掌门,这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