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
出了电梯,便看到老沈站在茶水间门口,手里夹着烟,望着窗边的发财树发愣。
“领导早。”我迎面走上前,微笑着。
“嘿,早晨!”他弹掉烟灰,转过身来,看着我,上下打量,“又生病了?”他吸了一口烟,“瘦了很多,手怎么啦?又去打架了?”老沈扬眉一笑。
“不小心割伤。”我挥了挥那只裹着纱布的手,穿过长廊往办公室走去。
“回来啦?”文姐在看报纸,头从报纸后面探出来,“哟,怎么瘦了那么多?这是怎么啦?”
“就是病了一场,住了几天院。”我坐下来,摘掉绿萝黄掉的叶子。拿抹巾擦着桌子上的灰尘。
打开邮箱,处理工作邮件。
上午有两个采访,我挑了一家近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喝了口茶,背上包包,跟文姐打了声招呼,出了门,等电梯。电梯门开,走了进去,老沈飘了过来,挤了进来。
“又翘班?”我抬头看他。
老沈五根手指插进头发里,作梳子状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
电梯关门,下行。
“那天,刘瑜来报社找你了?”他靠在墙上的广告画上。
“谁?不认识!”电梯门开,我走了出去。
“阿宁,对不起。”老沈站在绿荫浓浓的大榕树下,隔着数个红男绿女大声道。
我大度地挥着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阳光璀璨,光影婆娑。
他往东,我往西。
人生处处是歧途。
我在宾馆会议厅睡着了,这次发布会很重要,关于花城申请亚运会的重要发布会。但我却打不起精神,窝在那柔软的沙发座椅上,睡得昏沉。直到发布会散了场,人走茶凉,偌大的会议厅,如潮红的海洋,红色座椅,红色地毯,红色条幅,还有一个红色的我,陷在红色的梦里,醒不过来。
手机铃声响起,我惊醒过来,是张绮,起身,接了电话,茫茫然然地出了宾馆。
“张大小姐,有何赐教啊?”阳光炽热,头晕目眩。
“你怎么啦?声音听上去要死要活的……生病了?”
“有点点儿,不碍事。”我在宾馆门口拦车。
“过南妃来,一起吃个饭呗,这多天没见,还真有点想念!”张绮撒娇我顶唔顺!
黏糊糊地笑着,“好,我现在过来,预计半小时左右到达。你先点菜呗!”我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
我报了南妃的地址,病焉焉地坐在车后座。
“靓女,安全带系上喔!”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车前挂着红色的平安结,一晃一晃的。
我心中一怔,笑起来。和顾平生一样对安全带如此执着的人。我啪地扣上安全带。
司机是老司机,开车不仅快还稳,并没有花到半个小时,二十分钟不到,我便站在南妃那张硕大的牌匾之下,巨大的石狮子下趴着小狮子,狮子脖子上系着鲜红的绸布条。
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奔,好眼熟的车子,一看牌照,花A9527,我眼皮直跳。顾平生,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你干嘛呀?”张绮笑着走了出来,“扭扭捏捏不像你风格呀!”那女人穿着一身……旗袍袅袅地走下台阶!她居然穿旗袍!月白色绣花旗袍,前凸后翘;白色高跟皮鞋,光洁锃亮。
“你……怎么穿成这样?”我捂着嘴搂着肚子笑得花痴一样。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张绮,她平常都是白t牛仔裤或者小西装,穿得这么女人还是初见。
“因为,要见很重要的人,快来,我给你引见!”张绮风情万种地拉着我进了饭店大门,穿过古朴的门廊,进了一间包厢。贼大的旋转圆桌边坐着一白衣男子,正侧头跟一穿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的男子说着什么。包厢里烟雾缭绕,黑马甲手上夹着烟,那九重天般的仙境就是他造就的!
我忍不住咳嗽一声,蹙着眉。
白衣男子扭头,云里雾里是一张丰神俊朗的脸,“阿宁!”
黑马甲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我,咧嘴一笑,“美女,欢迎,欢迎。”他伸长手臂,不依不饶地就要来个抱抱。
我后退数步,躲在张绮身后。我认出他,昨晚上跟我一起拼车的黑衣男子!
“原来你们相识,免了我一通介绍了。”张绮笑得尴尬。
顾平生拉出一张椅子,示意我坐过去。
我挥着手掌将那一缕缕呛人的烟雾劈开,绕过那黑马甲,道了谢,在顾平生身边落座。
“莫依,要抽烟出去抽!”顾平生提起茶壶往白色的茶杯中倒了半杯清亮的茶,放在我面前。
“不抽了不抽了。”叫莫依的男人忙掐灭手中的香烟,嬉皮笑脸地坐了下来。“阿宁小姐,唐突了。你不喜欢烟味儿哦!”
我淡淡一笑,谁喜欢呢?“还好。”我敷衍着。
酒菜上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顾平生剥出一只只虾仁放在我手边的白瓷碟中,晶莹的虾仁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阿生,你太偏心了。”莫依靠在椅背上,看着灯下的顾平生,眼风斜斜。
张绮举着筷子也看着那认真剥着虾壳的男子,不说话,定了定,将筷子放下。那女人端起酒杯,对着顾平生,“庆祝三少归来,我干了,你随意。”
我在她眼里看到不一样的光彩,手扶着酒杯,微笑着。
张绮酒量竟然不错,她自斟,端起酒杯又对着我,“阿宁,废话不多说。”她一仰脖,杯酒下肚。
我犹疑着,末了还是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杯口刚到唇边,顾平生起身,捉住我手里的酒杯,“她在吃药呢,这杯我代劳。”说罢,将那红得像血的酒涓滴不剩地喝了精光,这家伙还真是……能喝。
“吼吼!好!三少不愧是三少!”莫依鼓掌,起哄,大笑。
张绮脸色霎时如猪肝,握着高脚杯的手颤栗着。
我埋头吃菜,尴尬得不行。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陈先生的事我不过问的,讨好我也没用啊!
顾平生指了指那一碟晶莹的虾仁,“尝尝。”他抽出纸巾擦着修长的手指。
我苦笑着看着那一碟的虾仁,见那期盼的目光横扫过来,不忍拒绝,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放进嘴里。
席间他们说着顾平生要在花城开办画廊的事情,我搭不上嘴,坐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去了洗手间。
灯光照在我裸露的手臂上,一片片红斑像开花一样,漫漫都是。透过镜子看着脖子上红红的一片。叹息着。唉,死要面子活受罪。打小我就不吃虾,一吃虾就浑身起红斑。这些玩意儿不知多久才能消下去。
我在洗手间磨蹭了许久,想着还是得整点药吃。靠在洗手台上拿出手机,给齐楠打电话。想到陈烟,我又立刻挂了电话。齐楠一定要问起陈烟,我不想提及任何跟他有关的话题。
我吃的那款抗过敏药是处方药,必须得上医院开去,家里是早就没有了。还是要亲自去趟医院,我这玲珑剔透心,多愁多病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