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办公室,田珊珊探过头来,“万宁万宁,你回来啦!”
她提起茶壶殷勤地给我斟茶,“渴了吧?喝茶!”她一屁股坐在我面前,“夏总是不是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我盯着电脑,扬眉一笑,“没有的事。”
“大家都在说明晚夏总的生日派对,集团大大小小的领导都会去参加。能收到请柬的可都是头面人物。”田珊珊幽幽叹气道,“我们这种小人物就别想了。”
“你是不是很想去啊?”我瞥了她一眼。
“想啊想啊!”田珊珊兴奋不已,“你能弄到请柬吗?派对凭请柬入内。”
“不能。”我扬眉一笑。
“还以为夏总叫你去铁定跟派对有关。好可惜哦。”田珊珊将手中的笔转得飞快。“对了,你那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啥稿子?”我松开鼠标,一脸茫然。
“红灯区啊!”田珊珊一口热茶差点喷我脸上。“你不是说你来写的吗?”
“哦,写着呢!”我心虚地按着额头。
“中午我不吃饭了,吃饱了……桔子……”田珊珊扶着肚子穿过屏风进了休息室。
“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啊!”我看了下时间,临近中午,又到饭点。
“没胃口啦!”田珊珊蔫蔫地窝在休息室里。
我走过去,倚在雕花屏风上,看着沙发里的田珊珊,“你就这么想……去参加那什么生日派对?”
她从报纸后面看我,“想去又如何?咱又搞不到请柬!明心公馆,哪是我们想去就去的?”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桔子,从报纸中央砸了过去,“大吉大利!”
进了电梯,下行到15楼,进了人满为患的食堂。挤挤搡搡,吵吵闹闹。我被人挤到角落撞到那方方的柱子上,尖锐的棱角割得手臂生疼。一道鲜红的口子横在生白的手臂上。
“干嘛呢?吃饭排队,挤什么挤?”谢光寒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那撞了我的小年轻忙讪笑着,“SoRRY,SoRRY!”
“你没事吧?”谢光寒看着弱小无助的我,一脸同情。
我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痕,长叹一息道:“看来以后吃饭得避开高峰期。”
“避开高峰期就没什么吃的了。过来。”谢光寒端着餐盘寻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下。“不嫌弃的话,我分一半给你。”他拿起餐盘中的一只装菜的小瓷碗,从饭碗里扒拉了一大半雪白的米饭出来,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你一个大男人吃这么一点点?我会有负罪感的。”我摇摇头,“我还是乖乖排队买饭去。”
“坐下。吃完饭陪我出去一趟。”谢光寒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只得坐下,拿了一只汤匙,一勺一勺地挖着饭吃。雪白的米饭,装在芹菜肉片中,散发着热气腾腾清甜的饭香。
“红烧肉,尝尝。小寒的私房菜。不知他怎么做的。”谢光寒夹了一块赤红的软糯糯的半肥半瘦的肉放在我的饭碗里。
“谢谢。”我用汤匙挑起那块红烧肉,浅浅咬了一口,满齿生香。是桂花的清香。“里面有桂花,还有陈皮。”我闷声吃掉那一大块油滋滋的红肉,心里堵得慌。
熟悉的味道。
是阿婆做的红烧肉的味道,她总是在在汤汁里放上些许晒得干干透透的桂花和陈皮,最后熬出来的汤汁才是下饭神器。
没想到在这远离故土千里之遥的他乡竟能品尝到故乡的味道。
“冒昧地问一句,罗先生是哪里人?”我咬着汤匙问。
我极怀疑,他来自c城,那栀子花茶,还有这桂花味的红烧肉,点点滴滴都浸透着故土的味道。
“他呀,美国佬一个,完全看不出来吧!”谢光寒大笑着。
“骗鬼呢!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哪里都不像。”我慢慢吃着碗里的饭。
“他是华裔美籍,在纽约大学读完医科,却不愿意做老本行,回到国内开了罗记。”谢光寒喝了小半碗汤。
罗衾寒读的也是纽约大学的医科,所以,他和陈烟也是旧识?
“读医科多辛苦,既然已学成,白白放弃不是很可惜吗?”
“当年,在乍得,老罗和他同学作为义工加入了援非医疗队,可惜,他同学没那么好运未能活着回来。他为可儿挡了一枪。那丫头为此消沉了好几年。”谢光寒吃光盘中的饭菜。故事也讲完了。
我不说话,将手中的一张纸巾无聊地折了又折。
悲剧故事里的主角,不是我。
“吃完了吗?”谢光寒起身将碗碟筷子收回餐盘中,端到回收处。
我点点头,起身。
“等等我。”谢光寒快步走到点心窗口,要了一份点心打包。
“抱歉,害你没吃饱。”我看着他将纸袋口收紧,递了过来。
“我怕你没吃饱。拿着。”谢光寒将那透着油光的明黄色纸袋塞在我手里,餐桌边用餐人暧昧玩味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了过来。
我抓过温热的纸袋,穿过人群,低着头,仓皇走过。
“有没有擦药?”谢光寒按了电梯按键,等电梯停。边上不停有人“谢老师、谢老师”地跟他打招呼。他礼貌地点点头,电梯门开,人满为患。
“谢老师,快进来啊!”电梯里面的人热情洋溢。
谢光寒站在洞开的电梯前,示意我进去。
我挤了进去,抱着那只温热的装着菠萝包的纸袋。
谢光寒迈着大长的腿跟着进了电梯间。沙丁鱼一般被人挤来挤去,我仰头望着那白衫男子尴尬一笑,吃力地将那纸袋举过头顶。
电梯到一楼便空了,继续下行到b2。
“去哪里呀?”我问,他拉开车门,看着我坐进去。
“出去逛逛,ShoppING!”谢光寒发动汽车。
“是要给夏总买生日礼物吗?”我靠在座椅靠背上,一语中的。
谢光寒扬眉一笑,“你收到请柬了?”
我笑着摇摇头。
“明晚的pARtY,我就不去了。”我看着挡风玻璃下的小摆件,咬着唇,“我已经拒绝小厉总的邀请了。”
“你这人古古怪怪的,你知道多少人为了得到明晚的派对请柬,处心积虑,想尽一切办法,求爷爷告奶奶的。厉尘扬都邀请你了,干嘛拒绝?明心公馆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明天到的都是业界要人,去溜一圈,露个脸,对你没坏处的。”谢光寒漫声道,他将车开进一家商场地库。
“我真的……不想去啊!”我隐忍着泪水攥紧勒在身上的安全带,不想下车。
“怎么啦?不去就不去嘛,怎么还哭起来?”谢光寒下了车,站在车前等了两分钟。
我收拾好凌乱的心情,下了车。
“不想去就不去了,其实也怪无聊的。”谢光寒进了电梯,我紧随其后。“还不如去湖边跑两圈!”他看着我,电梯间灯光昏黄。“你怎么,心事重重?”
我不吱声。
谢光寒不愧是资深一线记者,他一眼就看穿了我。
只是我对他没有防备,我从未想过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
只一滴眼泪,便出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