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柳!”
白氏眼见自己捧在手心疼的女儿裙摆破碎、额间流血,弯腰时身姿被那些平头百姓肆意打量,登时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她看向沈拂烟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你心眼也太小了,竟然连你妹妹都不放过!”
若非沈拂烟一口咬定,沈若柳何须如此丢脸!
“怎么?这里面有你的女儿?”
沈拂烟还未说话,一旁的平民妇女听到白氏的声音,愤怒地扭头质问。
“便是你这种官太太,不管我们百姓死活对吧!”
妇女声音尖锐,霎时惹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大胆!竟敢如此对沈夫人说话!”
白氏来不及阻止,身边的嬷嬷已经出言呵斥。
一石激起千层浪,民众瞬间沸腾起来。
“就是这个人的女儿辱骂我们百姓!”
“这是沈家人!就是沈家修的大坝决堤,肃州才那么危险!该死的狗官太太!”
“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女儿!”白氏惊慌失措地看着众人围过来,朝沈拂烟伸出手,“快!拂烟快救我出去!”
沈拂烟拉着丫鬟们走进路边茶楼。
白氏自己耀武耀威作死,她何必搭上自己?
“小姐,这下沈若柳算是吃到苦头了。”
桂米兴高采烈道。
她讨厌死沈家这些人了,一个个人面兽心,肚里全是黑水!
无奈都督说了,要让小姐慢慢玩死他们,不让她施展拳脚替小姐出气。
等到小姐松口那天,她桂米非把他们揍成一滩烂泥不可!
“自作自受而已。”沈拂烟举起茶盏,淡淡一笑,“对了?都督近日可有受伤?”
今日茶会结束出府,路过屏风时,沈拂烟嗅到了淡淡药膏味。
不是太子便是裴晏危,太子金尊玉贵,不太可能受伤,那便是裴晏危身上的了。
桂米眨巴着眼睛。
都督是受伤了,但是特意叮嘱过不许告诉小姐。
可她又不能撒谎……
“不、不知道。”
最后桂米磕磕巴巴地开口。
沈拂烟一听便知有异,正要继续问,突然外间一阵嘈杂,包厢大门被推开。
“小姐,我们没拦住宣二公子。”
绿榕站在门外一脸忿忿。
宣文央满脸通红地喘着粗气:“拂烟,你何必做得这样绝对?”
“没事,你们先在外面守着。”沈拂烟朝绿榕摇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宣文央,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这样闯进来,实在是毫无风度。”
“你还有脸说,”宣文央咬牙切齿,指向窗外,“文珊和梦玉的腿已经流血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相府,侮辱我?”
他一听到下人报来的噩耗,几乎晕过去。
梦中分明不是这样的!现在相府的脸算是丢完了。
他的仕途也跟着灰暗。
沈拂烟笑了:“是她们污蔑我在先,我舞弊是假,她们替画却是真,这也怪我?”
“你真是太恶毒了,”宣文央满脸失望,“早知你这般阴狠,当初我便不会娶你,也不会有如今的这些破事。”
“是啊,不娶我,说不定你宣家的铺子早就卖光了,还能支撑到今日?”
沈拂烟轻笑着啜了一口茶。
他也真有脸说!
宣文央一怔。
这些日子,府中用度确实日益艰难,便是他屋内的冰都用少了,那没长好的伤口每每黏着汗渍,令他坐立不安。
再想想过去三年,只要一入夏,相府每个屋都是凉凉爽爽的,夏日的吃食也早就上桌了,哪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还有自己的梦……
他心中一抖,从沈拂烟闹和离开始,梦中的事便开始出现了偏差。
难道一定得她做自己的妻子,这梦中结局才会实现?
宣文央脸色变了又变,突然坐到沈拂烟对面:“拂烟,你会后悔的,你因为梦玉而吃醋和离,实在是太滑稽了,你不知道,许家是无辜的,其实当年那件案子……”
说到最后,他突然如梦初醒,死死捂住了嘴。
“你说什么?”沈拂烟眼神一凝,陡然转厉,“许家怎么会是无辜的?许大人贪污军粮,导致西北大军粮食短缺,士气低落,败走伏如城,这件事再清晰不过!”
宣文央沉着脸:“是我说错了,总之我敬告你,做事不要太绝对,相府和沈家可不门当户对!”
相府想收拾沈家,完全是一根手指的事!
他说完便要走,沈拂烟起身拦住:“你给我说清楚,许家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宣文央嘴角勾起一抹笑:“若你与我和好,我便告诉你。”
沈拂烟神色冰冷:“你做梦,世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人长了嘴,这事你藏着掖着,我自会查到真相。”
宣文央神色一僵,沈拂烟不是最重视她那个死爹吗,怎么他都这样了,她竟还不屈服?
他越发不信,难道没了沈拂烟,自己梦中的好处便都得不到了?怎么可能,沈拂烟只是个弱女子,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那我等着你自己去查明真相,别来求我!”
咬咬牙,宣文央冷笑着拂袖而去。
门一关,绿榕和芦白便冲了进来。
“小姐,他没有欺负您吧?”
迎着她们关切的目光,沈拂烟缓缓摇头。
她的心思都到了方才那番话上。
父亲战死一事,越发扑朔迷离了。
等到沈若柳在皇城福庙前磕完最后一个头,膝盖已经烂可见骨,满头碎发也同血黏在了脸侧,看上去像是尸山血海里滚过一般。
她麻木地在下人推来的轮椅上坐下,待看到脸被抓花、衣裙也被扯烂的白氏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娘!娘!”
沈若柳伏在轮椅手背上,满眼刻骨恨意。
“我好恨,沈拂烟这个贱人!我一定要让她付出欺辱我们的代价!”
白氏在贱民手中走了一遭,魂都丢了半条,此时看见女儿的惨状,也不由得流下泪。
“早知就该让她死在相府宣文央手上,当年下药还是下少了!”
娘俩艰难地坐着马车回府,心中满是恨意,连大夫都没来得及瞧,便带着家丁踹开了沈拂烟的大门。
沈拂烟早就睡下了,听到动静起身,只见白氏和沈若柳像两个难民一般立在屋外。
沈若柳自己满身污垢,见沈拂烟素面朝天,却美得惊心,于是极其嫉恨:“沈拂烟!你不顾沈家颜面,当众让母亲和我这般难堪,你愧为沈家女儿!”
“我行得正坐得端,总比那行歪门邪道的人更有脸做沈家女儿。”沈拂烟轻笑一声。
白氏左右看了看,奇怪,沈拂烟院子那个会拳脚的丫鬟今日倒不在。
她放了心,目露戾色:“给我把她身上的首饰都褪了,今日你妹妹受尽了罪,你既然在***面前卖了好,便出点血安慰安慰若柳!”
“不许碰小姐!”
芦白和绿榕连忙过来拦人,可惜白氏特意带了些膀大腰圆的婆子,力气大如牛,压根没费什么劲,就从沈拂烟身上将她戴的金镯子和金项圈全都褪了下来,又跑到屋内梳妆台上,搜刮了几副头面。
沈拂烟捂着发红的手腕静静盯着她们:“今日你们拿着这些东西出了门,我以后便没有母亲和妹妹了。”
“谁稀罕要你这个女儿!”白氏看着婆子手上的战利品,感觉身上的伤都不疼了,“若柳,我们走!”
两人带着乌泱泱的仆从离开,绿榕红着眼去关上院门,有些委屈。
“小姐,您为何不让我们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