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烟一一记下,又问了些别的,沈述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公主,问这些做什么?太后当初铺张奢靡,都不消我说,多的是人记得。”
沈述想到自己这大侄女与太后直接的几次交锋,不由得挠了挠头。
“四叔想哪去了,不过是太后诞辰将近,我想多了解些旧事,好准备贺礼罢了。”
沈拂烟垂眼淡笑,看了眼天色。
“今日是沈若柳的下聘日,我少不得去露露脸,多谢四叔了。”
她起身告辞,慢慢走到沈若柳的院子。
宾客们来得差不多了,男子们在前院设席,女眷们则是纷纷来了后院,准备在准侧妃的院子里观礼。
沈老夫人穿着一新,在众人簇拥下,带着沈若柳喜气洋洋地与官太太们寒暄。
沈若柳前些日子的憔悴养了一些回来,但此时面颊还是凹的,脸色也微微泛黄,扑着一层厚厚的粉。
原本在浓妆艳抹之下,还能瞧得过去,然而沈拂烟一来,便如同一张透亮干净的镜子,照出了沈若柳瘦猴似的的胭脂俗气。
她身上叮铃当啷的玉石声格外悦耳,行走间带起一阵清爽的风,可谓是令人耳目一新。
众女眷纷纷行礼,沈若柳不情不愿地被沈老夫人按头行了礼,又冷笑道:“以后我便是她嫂嫂了,合该她对我行礼才是。”
众人都知晓这对姐妹不合,但未曾想到已到了这种地步,喜庆的日子,沈拂烟还一句话都未说,沈若柳便开腔了。
本来她们也瞧不上沈若柳,一个没头脑的女子,进过天牢,又被众人抓到与侍卫有染,真是伤风败俗。
但架不住德妃与太后对这门婚事看重,况且外头还有谣传,说恒王以前玩过了头,身子骨亏空,以后难有子嗣,沈若柳这一胎若是生下来,怕是大有造化。
这下子,帮谁都会得罪对方,女眷们干脆保持着沉默,看这两人如何交锋。
沈拂烟眼帘都不掀一下,只含笑朗声开口:“本宫是皇后娘娘的义女,若是行礼,也只会对皇兄们的正妻行,沈侧妃若想让本宫行礼,还得待日后进了恒王府,多多努力才是。”
这话是在讽刺沈若柳只是个侧妃,还不够格。
没人敢说话了,但许多人都在暗地里偷偷憋笑。
沈若柳果然愚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打量了沈若柳的装扮一眼,见沈若柳一身金红,极尽艳丽之意,忍不住又掩嘴笑道:“今日这衣裳,沈侧妃就穿错了,本宫听闻,三皇兄最喜桃色,过往府中的雅人们,全都穿着桃色纱衣在内院行走,沈侧妃想让本宫行礼,得在三皇兄身上多费些心神啊。”
谁不知道恒王风流,以前曾在府中豢养“雅人”,其实多半是江南那边献过来的瘦马,个个妖娆妍媚,手腕十分了得。
沈若柳不得恒王欢心,入了恒王府,不仅要面临受冷落的局面,还要与那些个雅人争宠。
一时间,女眷们的眼神纷纷变得怜悯起来。
有孕的人本就不便,况且沈若柳如今的模样勉强能算个清秀,这样如何能与那些风姿绰约的雅人争?
这是面上风光,实际难熬呀。
这下子,仅剩的一点羡慕目光也从沈若柳的身上消失了。
沈若柳气死了,偏偏又无法反驳这些话。
恒王已经彻底恨上了她,如今还肯按规矩下聘,一是德妃坚持,二是他也知晓了自己的子嗣问题,比较看重这个肚子里的孩子。
“那又如何?我已有了恒王的头一个孩子,不像某些人,当了三年的当家主母,肚子里都下不出一个蛋!”
沈若柳只好换了个话题攻讦沈拂烟。
她还不知道,早在宣家倒台之时,沈拂烟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证了清白,所有有头有脸的夫人都知晓,沈拂烟虽然成婚三年,但仍是完璧,是个冰清玉洁的公主。
沈拂烟笑容更甚,正要一军将死沈若柳,人群后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沈侧妃好大的口气啊,让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如今大齐风气转变,以女子未婚先孕为美了。”
场中静了一瞬,紧接着众人纷纷低头行礼。
“参见裴都督。”
只见裴晏危带着一众神色各异的男人们,就这样浩浩荡荡走进了沈府后院,如入无人之境。
“裴都督,这里是后院,男人怎可入内?”
沈若柳皱紧眉头,愤恨地瞪了沈拂烟一眼。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这个贱人招来的裴晏危。
“本督入的后院可不止沈家一处,”裴晏危从容地站在两丈之外,意味深长道,“抄家时,后院可是块藏污纳垢的宝地。”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身子一抖,显然是想到了那些倒在裴晏危刀下的家族。
沈若柳的脸白了一霎,还想说话,被沈老夫人挡住了。
“都督是想观礼?是老身安排不当了,原本这观礼便是男女都可的,既然人已经到了,来人,快请都督坐。”
她见日头升高,不禁侧身叫身旁的人去请白氏。
都什么时辰了,恒王下聘的人恐怕快到了,白氏还不露面待客,成何体统!
裴晏危闲庭自若地坐下,一双鹰眼盯着沈若柳,目光冷得渗人。
“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呢,沈侧妃,本督问你,大齐的风尚变了吗?”
有他在,方才还花团锦簇的地方俨然变成了修罗阿鼻地狱。
只有沈拂烟还能笑出来。
她轻声笑了笑,接过裴晏危的话。
“沈侧妃哪里知道这些?沈侧妃只知晓,自己肚里有了皇嗣,便可以专断妄为,随意捏造事实、取笑攻讦他,若是哪位夫人出嫁后肚子没有动静,在沈侧妃嘴里,可就成了不下蛋的母鸡。”
在场前来观礼的女眷都是嫁了人的,其中不乏一些子嗣艰难者,听到此话,脸色顿时变了。
沈若柳神色一僵,随即大声呵斥:“我何时攻讦他人了,我是说你肚子没动静,谁知你是不是德行有亏,有伤天和,你少祸水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