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在沈君宇对面坐了下来,酒过三巡后,果然沈君宇开口了,他并没有直接步入正题,举起酒杯含笑道,
“说起来,本王还未娶妃,平日里又忙于政务,以至于府里众人疏于管教。前些日子阿瑶冲撞了秦大人,我这厢代她给你赔礼了,还望大人不要与她计较。”
?
秦臻欠身道,“殿下使不得。说来当日也是臣不妥,本想将永安镇百姓送的猪转赠给恩师,奈何他谢绝了臣的好意,臣只得再将猪牵回去。那头猪已经被养至成年,身躯庞大挡了半条路,以至于阻挡了秦王夫人的座驾。”
沈君宇没有再争论谁对谁错,继续感慨道,“是啊,严格说来本王与秦大人还算是郎舅关系沾亲带故,咱们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了。”
谁特么跟你郎舅。。。
秦臻一笑,并不顺着他递的话往上爬,而是委婉与他撇清关系,“若是放在之前,臣定然不与殿下客气,只是臣早已与秦氏签下了断亲书。至于这郎舅关系,是臣没有福气,不敢高攀殿下。”
沈君宇倒是没有责怪,而是欣慰道,“那就不巧了,不过也好,秦大人福星高照,若非你与秦氏断绝关系,恐怕现在已经被流放去谓州了。”
秦臻道,“殿下说得是,臣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沈君宇将拿着酒杯的手收了回来,仰头饮尽杯中酒,淡然道,“幸而秦大人提醒,否则,本王还以为如今秦大人春风得意,根本就看不上本王呢。”
秦臻心道这是不屑继续做戏,开始敲打自己了?
不过她也不想装腔作势与他虚与委蛇,而是坦然道,“不瞒您说,就算臣没有与秦氏写下断亲书,也未必会攀殿下这条关系。”
沈君宇相信秦臻已经听出自己语气不善,而秦臻的态度令他意想不到,他还以为秦臻要诚惶诚恐地跪下谢罪敷衍自己,没想到她竟开始与自己剖白心迹。
“此话怎讲?”沈君宇放下酒杯似笑非笑,想听她如何舌灿莲花糊弄自己。
秦臻认真道,“臣与秦府庶支积怨已久,这些事情想必殿下听过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臣与秦氏签下断亲书自请出族,也是因为实在无法原谅他们对臣和臣的母亲做下的恶事,更无法以家人的身份与他们和平共处。”
沈君宇微微点头,秦府庶支对秦臻母子的苛待他早有耳闻。
秦臻抬眼盯着他,意味深长道,“殿下,若是一个家族的兄弟之间因利益起了龃龉,孤儿寡母被所谓的‘家人’肆意欺凌,这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相信殿下比臣更明白这个道理。”
她与沈君宇目光持平,镇定没有分毫闪躲之意,也无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谦卑与畏惧,反倒像是地位平等的两个好友在交流。
沈君宇怔了怔更意外了,秦臻不仅坦白对秦氏庶支的怨恨,竟然还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暗示他与李妃曾经的处境。
李妃和长信侯的事情一直都是禁忌,从来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更不敢拿他曾经的窘境去类比。
秦臻,有意思。
“实不相瞒,臣与秦王夫人关系不睦,曾发生过数次口角,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以臣的性子,因为厌恶秦氏庶支,连世袭一等公爵位都能舍弃,又岂会为了利益,违背本心,讨好秦王夫人,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
提到秦瑶,秦臻的脸上毫不掩饰厌恶之情,话说得已经是十分明白了,她跟秦瑶结了梁子,恶心都来不及,根本就不会贴过来。
老实说,她的这一番话说得并不高明,没有家国大义,倒显得有些感情用事了。但正是因为这份厌恶的感情才让这些措辞更加真实可信。
若是她满口仁义道德反而会让人觉得牵强。
沈君宇摸着下巴难得生出些许感同身受的情绪,起了共鸣,他又何尝不是从天之骄子坠落云端?
若是外祖家还在,论家世背景,自己并不比老三差,陈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老三就能活得那么嚣张恣意,他却要默默地隐藏压抑自己?
沈君宇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沉默半晌才又向秦臻笑笑,遗憾道,“平心而论,秦大人的为人本王很是欣赏,也确实存了几分想要结交的意思,既是人各有志,本王也不勉强。”
秦臻口中谦虚道,“殿下谬赞了,臣惶恐。”
心中却想得是,欣赏老子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老子都要一一结交不成?
沈君宇话锋一转,又道,“我看秦大人也是性情中人,直来直去光明磊落。你以诚相交,我也不藏着掖着,明人不说暗话,今日请大人前来,实在是有件事想求助于大人。”
他口气软了几分,没了先前的压迫感,满是热切与诚恳。
这是要进入主题了吗?
秦臻不仅感慨,此人能屈能伸变脸实快,但又不像是沈瑾瑜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乖戾,沈君宇的情绪波动尽在无形之中,只能从他的一言一行和微小的表情中来推断。
眼下也不知沈君宇要让自己做什么,不过他既是放低了姿态,秦臻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诚挚起来,“殿下有事请讲,说求助就太见外了,折煞微臣!但凡是臣能为您办到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君宇欣慰道,“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本王对军器所研制出得武器十分好奇,想向大人借图纸一观。”
他见秦臻神色有些茫然,顿了顿又笑道,“秦大人在永安镇的威名早已传遍了整个朝堂,杨尚书和辛总督对你做得武器亦是赞不绝口。军器所这一个月竟然解决了去年一年都未解决的难题,本王也是好奇心旺盛之人,让秦大人见笑了。”
这是要借了图纸吃瓜吗?秦臻才不相信。
燕帝生死未卜,沈君宇野心勃勃,这个节骨眼借重型武器的图纸纯粹为了吃瓜?
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