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月亮比平时更圆更亮,如冰盘般高高地悬于中天之上,柔和的月光洒在神州内外,洒在了一片寂静的察哈尔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睡倒在篝火旁的蒙族汉子口里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已被阵阵呻-吟所取代。他们只觉腹中如刀搅一般疼痛,只想站起身来大喊大叫,以舒缓那阵阵袭来的痛感。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喝酒太多的缘故,此刻的他们却压根没有力气从地上起来,这个本来对他们来说很是简单的动作,现在即便他们用尽了全身气力却也难以做到,只能在地上蠕动着,呻-吟着。
现在对这些人来说,只能靠有人经过,发现他们的异状后才能帮到他们了。但如此深夜,大家又都刚欢宴结束,怎么可能还有人出来溜达,并发现他们的状况呢?
可似乎是老天也想救他们,正当他们无计可施,咬牙苦忍的当口,不远处突然就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不少人影,而且这些人还在慢慢地向着自己这边靠近过来。
体内的疼痛已让这些汉子彻底不去深思为什么半夜还有这许多出来走动,而是用祈求的眼神盯着前方,希望那些经过的人能发现他们的异状,并帮助他们。
那些人果然来到了他们跟前,只是他们在看到他们那痛苦的情状后,却露出了一丝淡漠而欣然的笑意。这种笑,让人见了不觉生出一丝凉意来,就好像是待宰的牛羊看着正要宰杀他们的牧人一般。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当看到这些人缓慢地拔出随身的刀具,来到他们跟前,并缓缓蹲下身子时,这些蒙人汉子是真个惊吓到了不行,甚至能强忍着腹内的疼痛,质问出声。
但对方并没有用言语作答,而是用行动。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慈悲,这些人就把刀麻利地刺进了地上躺着的察哈尔人的咽喉,然后再往边上一带,就切开了他们的咽喉。
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轻巧,就如平时宰杀任何一头牛羊一般,甚至对他们来说,杀这些人比杀牛羊都要简单,因为他们早已疼得无法动弹,更别提闪避与反抗了。
一时间,嘶哑的惨叫声在夜空中不断响起,只是这声音实在传不了太远。而且即便这些惨叫声传到察哈尔部其他人的帐中,情况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善。
几十名盖乞部的汉子就轻松地将数百名平时在战场上能让无数敌人付出生命代价的察哈尔勇士给解决了。而他们,却只是身上沾了点血而已,浑身的力气都没怎么用呢。
“这或许就是智慧的力量了。那个叫杨震的明国人果然厉害,他这一个计策,就让我们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察哈尔部都给控制在了手里!”有人如是想着。
也有人心中生出了一点惶恐:“如果有人用同样的毒计来对付我们,我们盖乞部的人会不会也是一样的下场?”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是胜利者,是掌控一切的人。只等族长那边将事情都解决干净,整个察哈尔部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当外面的篝火处的杀戮开始时,里面各处帐篷内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早已等候多时的盖乞部人在他们的族长木图的指挥下,分头闯进了连绵的察哈尔部人的帐篷之中。很快里,里面也传来了阵阵惨叫,待那些盖乞部人出来时,他们手上提着的刀都在滴着血,帐中却已横尸一地。
木图早已下了严令,今日行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尽一切能够反抗,对自己还有威胁的察哈尔人。再加上盖乞部人一直受到察哈尔人的欺压,积怨早已极深,这次有机会报仇,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只要见到察哈尔男人,无论他能不能反抗,都是一刀砍去,将之砍杀了事。
当这一千来名盖乞部人纷纷闯进各帐中杀人时,他们的族长木图也和儿子乌疆一起直奔察哈尔部最中心位置的那几座大帐而来。虽然他们从未读过什么兵书,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却是很清楚的,只有把如今做主的禾齐斯除掉,他们这次行动才算真正成功。
而这一路行来,也并不是完全的一帆风顺。即便察哈尔部上下都没人对这些卑微的盖乞部人有任何的防范之心,但终归还是有些老成谨慎之人没有参加夜里的欢宴。他们在被外面的惨叫惊动后,便赶紧拿上了武器,赶去禾齐斯处听候调遣,也有性急的则朝着惨叫声处跑去看个究竟,如此正好撞上了木图一行。
只一见到木图等人杀气腾腾的模样,这些察哈尔人便已猜到了所有一切都是这些盖乞部人搞出来的。当即二话不说,挥刀就杀了过来。
木图他们自然不会退让,便也在大喝一声后,便迎战上去。两方上百人就在离着中间大帐不到几百步的位置上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这时,暗地里还有几个人在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他们自然就是杨震和他的几名弟兄了。
一见木图和察哈尔人斗得难解难分,格勒黑就想冲过去帮手,却被杨震一把拉住了:“你做什么去?”
“这……千户你拉着我做什么,不是要帮他们杀鞑子么?”虽然格勒黑自己也是蒙人,但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也一直这么叫自己的同胞为鞑子。
杨震目光里闪着寒意:“我们只是帮他们出主意而已,可没说过要帮他们杀人,更别说帮他们战斗了。这次他们一定能把整个察哈尔部给攻下来,眼前只是小障碍而已,根本不用担心。”
“可是他们……”格勒黑还想分辩什么,却听一旁的胡戈道:“格勒黑,你还不懂大人的意思吗,无论哪一边其实都不是我们的盟友,今日只是让他们鹬蚌相争而已……”
“这……”听他这么一说,格勒黑才明白过来,讪讪地一笑,又把向前的脚步给收了回来。虽然他是蒙人,但在北京城里长大的他却更多地将自己视为明人,汉人,自然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安了。
杨震淡淡一笑:“虽然他们现在是我们的朋友,但能消耗一些他们的实力总不会错的。我们就在这儿看着便可以了。而且,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占据主动,把事情办成的!”
正如杨震所推测的那样,在一番搏斗之后,仓促迎敌的察哈尔人便落了下风。而随着附近那些刚宰杀完帐中无力还手的盖乞部人的加入,战斗就更是迅速呈现了一面倒的结局。
这些察哈尔部里所剩不多尚有一战之力的人,就这样被人数占着极大优势的盖乞部人所吞没,杀尽。而当这些人杀光阻拦者后,杀性就变得更加浓重,直朝着最终的目的地,部族中间那几座帐篷杀去。
此时,其余几名未曾中毒的察哈尔人已来到了禾齐斯的帐前,却惊讶地发现他的两名贴身卫士已倒地抽搐不起,而帐中,还有微弱的喘息与呻-吟声不断传出。
待他们冲进帐里,就看到禾齐斯正伏在地上,浑身都打着摆子,七窍里还不断有血丝涌出。
“这是……”几人对视一眼,就已得出了让他们惊骇不已的结论:“连禾齐斯都中了毒!”
这时,禾齐斯的手已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腕,用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叫道:“救……救我……”
几人看着他那副惨状,心早已沉到了谷底,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察哈尔人一向以脑毛大兄弟马首是瞻,他们说什么,底下人就做什么,如此上下一心才会有今日的强盛。而现在,脑毛大不在族中,禾齐斯又是这副将死的模样,这让眼前这些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大叫道:“赶紧去叫大夫过来,看禾齐斯的情况还有没有得救……”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一个冷冷的声音就从帐外传了进来:“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他这次是死定了,因为他服下的,是我们草原上最烈的毒药倒马草!”说话间,低垂的帐帘被人一掀而起,木图挎着刀走了进来。
看到带着上百名盖乞部人大摇大摆地进来,帐中其他人就是再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一个个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木图,你居然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太卑鄙无耻,这还是我们草原上的男子汉该做的事情吗?如果你有胆子的话,大可以率部和我们察哈尔人一战,用这等阴谋算计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哈……”这番责问,换来的只是木图一阵不屑的大笑,此时的他,与之前那个战战兢兢的盖乞部族长已全然不同,就好像露出了獠牙的草原雄狮一般,睥睨地扫看眼前众人:“你们这些家伙,压根就不配和我说这些。我们盖乞部实力远不如你们察哈尔部,为什么要和你们正面作战。今日,我就是用阴谋算计你们又如何?他日别人记住的只是我的胜利和你们的失败而已!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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