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查找香山一案凶手线索的事情交托给林天德之后,杨震便重新把心思投放到了操练那些锦衣卫校尉的身上。
虽然他猜测这案子另有内情,刘守有也必然在想用此案来算计自己什么,但却也不是太放在心里。因为他觉着自己毕竟不是那宛平县令与刑部的七品主事能比的,作为锦衣卫的镇抚,难道还会因查案而被罢免吗?
而即便此案确实会牵涉到哪个了不得的权贵,杨震也深信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足以与之抗衡。反倒是他已经有些受够了来自刘守有或冯保方面的明枪暗箭,打算尽快聚集起自己的力量来使这两方都不敢在明里暗里地算计自己。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借着这次操练,把这些不堪大用,如乌合之众般的锦衣卫校尉给练成一支足以给人带来威胁,给自己带来强大实力的队伍。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要操练这些乌合之众,杨震首先要做的自然便是寻一块可以能放开手让他们施展手脚的场地。虽然镇抚司衙门占地也不算小,但终究是衙门而不是校场,别说刘守有他们必然会以种种理解阻挠自己在那儿练兵,就是他自己,也不希望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做些事情。
于是乎,杨震就把主意打到了京营的头上。也幸亏这次山西之行让杨震与京营的诸多将士有了不错的关系,在通过他们和京营那儿联系之后,对方便很是大度地化出了一片可容纳千把人操练的校场给了杨震。
在有了必要的场地后,杨震又仔细制定了一系列操练时的规章条款,虽然他在来这个时代后就没有过带兵与练兵的经验,但前世曾为雇佣军的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带兵道理的,深明要带出一支精锐之师来,最要紧的一点还是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一旦真能把一支军队练到如臂使指的地步,那哪怕自己在临阵作战时稍有不足,也足以和所有强敌相抗衡了。
而身为来自后世之人,杨震自然更清楚该用什么办法来使一支军队做到令行禁止。那就是用最严苛的要求来规范他们的每一个行动,让他们百分之百地听从自己的号令行事,无论起卧行走还是吃饭睡觉,都将以自己的命令为准绳,而彻底失去自我的判断。
当然,想要让一支队伍达到如此境地可不容易,需要长时间的操练。而杨震便打算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他们,直到他们达到自己的要求为止。
六月初的北京城里天气已渐渐有了夏日的炎热,虽然人们走在外面还不是太有酷暑的感觉,但只要在日头底下待得时间久了,却还是会汗流浃背,甚至产生晕眩感的。
而在这等气候下,却有数百名穿着锦衣卫军服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端然站在烈日之下,身子绷得笔直,双手紧贴着大腿,任那汗水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淌,甚至都流进了眼睛里,这些人也依然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具泥塑木雕一般。
远处刚操练完毕的京营将士们好奇地打量这些家伙,有感到佩服的,也有感到不屑的,议论纷纷——
“这些家伙这么站队也有好几日了吧,还真是听从命令哪,连动一动的都没有。”
“咳,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打听过了,据他们所说,是那杨镇抚定下的规矩,只要他们熬过了这段时间,就能有赏。而要是中间稍有动作,那好几两的赏银飞了不说,还得挨军棍呢。”
“还有这事儿?我也就纳了闷了,这么操练有何意义?难道站个队就能把敌人吓跑了不成?”
“你懂个什么,杨镇抚这是要操练他们的耐性和耐力……”
说笑声吵闹声不断从外间传来,这比头顶的日头更叫那些校尉感到烦躁难安,直想大声呵斥这些家伙,叫他们离自己远一些。但是他们此刻却根本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了队伍正前方的杨震身上。
杨震此刻也如他们一般穿着,也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却没有半点焦躁难受的表现,甚至脸上还连汗都不见出的。此刻自然不可能为他们出头去教训那些打扰训练的京营将士了。其实这些人在外的吵闹,本就是杨震刻意安排的,只有在不断加大的干扰下依然听令行事,这支队伍的凝聚力才会更上层楼。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明显很不耐烦,却依然死撑的脸,杨震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笑容来。
幸好那些千户百户们交出来的多是手底下不怎么安分的家伙,他们本就在锦衣卫里的地位就低下,自然更看重自己的那些赏银,以及许愿给予的前程。再加上他们又一个个年轻气盛,带着些不服输的意思在里头,只要把话说对了,便能将这支队伍给带起来。
其实刚开始操练那几日里,杨震还是遇到过一些麻烦的。这些刺儿头可没那么听教,尤其是让他们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上半天,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可在几个胆大地扎刺儿被杨震给轻松打倒,并被狠狠打了一顿军棍,同时将他们彻底踢出锦衣卫后,这些家伙便老实了许多。
而除了严苛的管理之外,杨震还定下了全员为一体的说法。每日里的操练,只有所有人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做到之后,才能每人都获得几两银子的赏银。而一旦中间有哪个家伙出了问题,那这一天大家都将分文不获。
如此一来,众校尉无论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为了银子,都必须把整幅心神都摆在这些最简单不过,但同时又很难完全做到的操练之上,在十多日的操练之后,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效果。
而与那些京营军士看热闹的眼光不同,校场另一端的几名将领看这队伍时神色则带了一丝羡慕:“这位杨镇抚还真是个带兵练兵的人才,短短时日里就把这么一支乌合之众练得有些精气神了。”
“是啊,他们刚来时也和一般的混混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再看,就有些肃杀之气在里头了。不过除了这站立之外,也不见杨镇抚他有其他的手段,这却有些单调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站阵看似最简单,却往往是最难练的。军队最要紧的是什么?便是临敌之时的冷静了,若是把这站阵练出来了,再遇强敌,光是这一分冷静就足以奠定胜局了。只可惜哪,咱们这些手下儿郎是怎么都练不到这地步的。”
“这是为何?我可不信咱们京营的精锐会不如他们这些个歪瓜裂枣。”
“只论精锐,咱们京营的兄弟自然要远胜过他们,但也正因如此,咱们这些弟兄是不可能耐下性子来站阵的。如此,便再不可能如他们令行禁止了。对了,我之前跟随戚大帅时,也是见识过他是如何练兵的,在那瓢泼大雨底下,将士们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都不敢有动弹的,这杨镇抚所为倒是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还有此事?”众将领一听原来自己所佩服的戚大帅也是一般的练兵方法,顿时就对杨震更感佩服了。
此刻站在队伍前方的杨震可没有去留意周围这些人的评判与说法,而是一直关注着校尉们的神情动作。在确认他们已到了极限后,才开口道:“都歇息一会儿吧,你们还不错,至少已像个军人的模样了。”
一听他这么一说,众校尉才松下劲来,不少人更是就地一屁股坐倒,拼命地搓揉起自己发酸发麻的手脚来。这一动不动地站阵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饶是他们年轻力壮,也着实有些吃不消哪。
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活动发僵的手脚,杨震朝身边的夏凯递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将放在一旁的银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白花花的银子就点起名来,让众人上前领取。
在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后,校尉们脸上就更绽放出了欢欣的笑容来。见杨震今日心情不错,便有人试探着道:“镇抚,咱们这种枯燥的操练还要练多久哪?兄弟们可是盼着有新的练法了。”
“是啊是啊,镇抚,光这种站阵对咱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就这么一直拿您银子,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哪。”
听着众人拐弯抹角想叫自己换了这枯燥的站阵训练,杨震的嘴角笑容更盛了几分:“看来你们是觉着自己已能进入下一阶段了?好,不过本官可要提醒你们,一旦进入下一阶段,你们再想这么轻易就拿到银子可不现实了。你们可想好了吗?”
众人根本不觉着杨震这威胁有多严重,他们已厌倦了这种死板的训练,便纷纷道:“大人放心,只要能有所提升,咱们便是拿不到银子也心甘情愿!”
看着众人渴盼的眼神,杨震点下头去:“那便如你们所愿,明日开始,就加入新的操练手段。不过,这站阵依然不能断了,每天必须站满半个时辰。”
“是!”众校尉赶紧答应道,却不知自个儿将面临更痛苦与艰难的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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