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寻常的底层百姓来说,本县的知县老爷已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在他面前这些人就不敢大口喘息,而现在又来了个明显比知县大了不少的知府大人,这就让他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作声了。
所以听到藺文宾的问题,他们再次沉默以对,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趴跪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上一抬,更别说回答他了。
这一结果,让蔺知县更是不快,当即也顾不上还有上司在场,便拍了下惊堂木喝道:“怎么?你们是听不懂本官的话么?还不将徐家霸占你们田产之事如实道来!”知道袁杰此来必是为徐家张目的,他心里发急之下也顾不上再兜什么圈子了。
底下那十多名百姓见县令大人有些动怒了,心里更是发紧,身子一颤之后,才有人硬着头皮小声说道:“禀大老爷,小人等并没有……没有遇见如你所说的那等事情哪……”
“是啊大老爷,那徐家家大业大的,怎么可能强占我们的土地呢?”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在这些人眼中,县令虽然是父母官,是他们敬畏的对象,但蔺知县和徐家一比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再加上之前徐家就曾派人警告过他们,倘若他们敢生出什么事端来,敢在外面胡乱说话,事后必不轻饶,这让他们更不敢说实话了,只是一味地推脱。
藺文宾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当真是不知好歹,本官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也不想想,若是这样纵容徐家在县内为非作歹,最后苦的还不是你们自己。欲壑难填,你们觉着徐家会只满足如今这点田产么?将来,他们必然会再想方设法夺你们的家产。只有反抗,叫徐家知道你们也不是能被随意欺侮的,才不致让其变本加厉!你们明白本县的意思么?”
面对着县令大人的好言相劝,这些百姓却依然无动于衷,依然只是趴跪在那儿,没有半点检举徐家的意思。
见此情形,蔺知县的右手用力地握了下拳头,随即寒声道:“看来你们这是要铁了心包庇徐家了?你们可知道,这么做可算是形同犯人的同谋了。本官之前可是打听得很清楚了,你们这些人,都有不少田产落入了徐家之手,这一点你们怎么都无法抵赖的!”
听他说得严重,这些百姓终于有些动容了,不少人还打了个激灵。但稍有犹豫之后,他们还是默不作声。还是那句话,相比于县衙门,他们更怕徐家的打击报复。
见他们如此冥顽不灵,藺文宾更是愤怒,还想再用话施加压力。可还没等他发话呢,刚才一直在旁静听的袁杰开口了:“蔺知县,你这么审案似乎有所不妥吧?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这么口口声声说徐家是犯人,还让百姓指证他们夺人土地,这可是诬陷哪。”
顿了一下,袁知府又笑了下道:“而且就本官所知,徐家在华亭县,还有我松江府中素有急公好义之名,又怎么可能干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呢?莫不是你蔺县令和徐家有隙,故而强加罪名于他们身上吧?”
“下官行事向来只求无愧于天地良心,从不敢以一己之好恶来断人之善恶。那徐家,到底有没有做过,做过多少违法乱纪之事,我想袁大人你应该比下官更清楚吧?”见对方终于出手,藺文宾也针锋相对地回了过去。
“还真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哪……”袁杰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可脸上却只是冷笑:“蔺县令,你这是连本官都要诬陷进去了。怎么,只要是不按着你意思说话的,你都要把他们视作徐家的同谋么?你可知道光是这一点,本府就能定你个刚愎自用的评语,让有司衙门撤了你的职?”
“只要下官一日在华亭县令的位置上,就断不能让徐家好过!”藺文宾全然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直愣愣地盯着袁杰,摆出了自己的立场。
见他如此说话,袁杰心里也大感恼怒,一个下属居然敢和自己这个上司硬扛,还是当着这么多百姓与官吏的面,这让他已暗自下了决心,这回一定要把藺文宾这个祸患给拿下了,不然今后还有的是麻烦不断。
现在唯一可虑的,是一旁还坐了个锦衣卫镇抚。虽然到现在这家伙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但依然叫他心存忌惮。但随即他又想到这次自己早有布置,只要自己抓着道理出手,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可能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儿,袁杰便再次看向了藺文宾:“蔺知县,你口口声声地指认徐家强占百姓土地,可有什么实证么?”在对方一愣间,他又看着那些百姓道:“你们应该确实将土地售与了徐家不假,所以才会被蔺知县叫来。既然如此,你等何不把买卖土地的契约文书拿出来给蔺县令看看呢?也好叫他知道,这买卖乃是极其公平的,并没有半点强占的意思!”
“啊……”众百姓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知府大人话里的意思,这让他们心里猛地一阵抽紧。
就在前两日里,徐家来人不但警告了他们不得学那邓家般生事,还强自用一张新的土地买卖契约换走了之前的那份低价买地的契约——当然,这次他们并没有补给百姓银子。
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徐家为什么会做这一手,但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早就提防着蔺知县会主动查这事了。而其中几个头脑灵活的,还看出这事知府大人也是有所参与的,这就让他们更觉心惊了。
这些百姓虽然为了自保不肯与蔺县令合作,但好歹却还是知道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徐家和知府大人不但会把之前强占土地的事情彻底抹去,而且还会借此打击蔺县令这个唯一还肯为百姓与徐家做对的好官。
出于他们的本心,百姓们自然不希望藺文宾出事,但在知府大人,尤其是徐家的强大压力之下,他们却又不得不违心助纣为虐了。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了,虽然他们在某些事情上有着决定胜负的能力,但怎么选择却不是他们自己所能把控的。
在一番沉默之后,终于有人低头应道:“小人家中便有那份契约,小人可以回去取来。”
“小人也有契约在家,也可前去取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地,那些百姓都说了相似的话,只是他们说这话时,目光却不敢有丝毫与藺文宾相碰撞。
似乎是怕藺文宾有所阻挠,袁杰当即就把手一挥:“既然如此,你们速去速回,莫让本官与蔺知县在这儿等得太久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百姓已没有了选择余地,只能答应一声,然后匆匆退出堂去。而袁杰,则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藺文宾:“蔺知县,这事到底如何,有了这些物证,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你说呢?”
藺文宾的脸色有些发僵,看着袁杰好一阵后,才说道:“袁大人,你这知府可是替朝廷,替治下百姓所当,可不是替那徐家当的!”
“哼!”见对方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说话,袁杰心头也是火起,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他的一双眼睛,还是有些担心地扫向杨震,不知这位锦衣卫的大头领接下来会不会出来搅局。
但叫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与藺文宾都已刀兵相见了,可杨震却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置身事外的模样,现在甚至还在那儿闭目养神,仿佛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这事明明他也有份参与,之前也没少出力,怎么现在反倒不说话了?是觉着事情办不成,索性就打算自保了,还是他另有阴谋?”因杨震之前闯下的偌大名声,袁杰心里对他倒是比对藺文宾更多了几分忌惮之意。但转念一想,这儿毕竟是松江,是自己和徐家的地盘,这杨震本事再大,锦衣卫的人再能干,也不可能是自己两方面联手的对手,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何况,谁是龙谁是蛇也不一定呢!
时间就在这种略感沉闷的互相盘算里一点点地过去。在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后,终于有一名百姓拿着契约回到了堂前。只是当袁杰让他将契约交出来时,他却又有些犹豫了,手里捏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在地上停顿了良久。直到袁杰有些不快地瞥了他一眼,问他还想说什么后,他才将这一纸契约交了过去。
随后,又陆续来了好几名百姓,也有些忐忑地将契约交了过去。一个时辰后,十多张土地转让契约就都到了袁杰的手上。在随手翻看了这些契约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才把脸一板,晃着手中的契约道:“蔺知县,现在本官已可以很确信地说一句,你确实是在假公济私,想诬陷打击报复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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