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他锦衣卫是为了这个才盯上的我,而且这还可能是出于……”口中喃喃低语的张桐一旦想到这一点,尤其是那可能指使锦衣卫对自己下手之人的身份时,惊恐的表情瞬间就充盈了整个身体。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身为一个闲散侯爷就不该搀和到这种波谲云诡的朝争中去。但现在,后悔已太迟了些,既然已做了事,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本来,张桐这个隆平侯连朝会都不怎么参加,自然是不会去关心什么立储之事的。本来嘛,像他这样的世袭侯爵无论谁做天子,只要大明尚,只要自家没有做出十恶不赦的大罪来,便能一代代的尽享荣华,又何必去参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但是,就在半个多月前,却有朝中官员找上了他,请他代为教训一下某个不像话的人,这个人自然就是张润晟了,而且他们还开出了丰厚的条件,能让张桐的小舅子从八品的小吏升为六品的户部主事,那可是个肥缺哪。
张桐的这个小舅子也不是什么正经关系,而是他最近最是宠爱的小妾的兄长。这个女人那段时间总是在张侯爷的耳边念叨,希望这位世袭侯爷能帮自己兄长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被枕头风吹了好些日子的张桐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些官员的要求。因为在他看来,叫手下奴仆打伤个七品小官实在算不得什么,何况那些请他出手的人也说了,此事他们一定不会有司衙门追究的。于是,张桐便照着他们的意思动了手,而且还把事情闹在了都察院的衙门口。
直到打伤了人,张桐的小舅子也因此升了官后,他才知道自己所伤之人在此之前做了哪件引来众怒的事情,这才感到有些心慌。但他依然安慰自己,只要官府不作追究,一切自然不会有事。
可没想到,别的衙门是不追究,可却惹出了更可怕的人出手。锦衣卫,居然对自家出了手,而且一下就直指要害,冲着自己的儿子而来。也怪张炳那小畜生不学好,居然干出了欺男霸女,甚至将人打死当场的事情来,这么一来,想要为他开脱可就太难了。
“怎么办?若真如我所料那样,想要解决这事可就太难了,锦衣卫那儿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面想着,张桐又在屋子里迅速地团团转动起来,就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张安突然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侯爷,这事儿只有找人说项才能有转圜的余地,小的以为我们何不请那和杨都督关系不错的人去说话呢?”
“嗯?”听到他这一提醒,张桐的脚步下意识地就是一顿,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来:“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对,就找永年伯来为我说项,他曾在锦衣卫里任过都督,与杨震总有些交情,之前我也与他有些交情……”想到这儿,他的精神便是猛地一振。
“张安,你去库房里把我放那儿的吴道子的两幅给取了来,我这就去拜会一下永年伯。”稍作思忖之后,张桐又立刻吩咐道。当日请永年伯王伟来自己府上做客时,他曾见对方在这两幅画前流连赞叹了良久。虽然这两幅画也是隆平侯所珍爱之物,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只能割爱了。
张安忙答应一声,便赶紧去了后头的库房拿画。而张桐,则急忙叫来其他的奴仆为自己更衣,准备立刻就赶去永年伯府请救兵。
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却依然比不了锦衣卫的行动。就在他们急匆匆欲要出门时,侯府大门前却已出现了大批的锦衣卫,迅速包围了整座府邸,包括左右的侧门和后门,都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而后,骑在马上的杨震才把手一抬,示意手下人上前叫门。
这几年里,能劳动杨都督亲自出马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一般要拿什么人,只消派出手下的千户便已足够。但因为今日是要进堂堂的世袭侯府搜查,为防对方不肯配合,杨震便亲自前来压阵。
而既然是杨都督亲自出马,这阵仗自然要远超平常,几百人包围住侯府的声势顿时就惊动了周围许多人,所有行人都用惊讶而诧异的目光看着这儿,不知道这侯府出了什么事,还有不少人已在那边小声地议论开了——
“锦衣卫居然包围了隆平侯府,难道他们犯了什么大罪么?”
“莫非是谋反?”有人大胆猜测着,甚至还打了个哆嗦。
“这个倒不至于,不过这隆平侯一向蛮霸,没少欺负人,一定是有什么罪行被人检举了吧。”
“可就那些罪行又怎么可能惊动到锦衣卫呢?那可是专门对付图谋不轨之人的衙门哪……”
“看,门开了……”
在百姓们的一阵议论声里,侯府大门终于打开,那门子在瞧见门口这阵仗时,也明显吓了一大跳:“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锦衣卫奉命前来查案,速速把门打开,将你们侯爷叫出来说话!”已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宋广上前一步如是说道。
一听这话,那门子更是打了个哆嗦。虽然以侯府的地位,一般官府上门来都未必能进,但锦衣卫却是例外,让他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赶忙点头之后,迅速就入内禀报去了。
片刻之后,侯府之内便是一阵骚动,几名管事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宋广便道:“宋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隆平侯府一向遵纪守法,怎么可能有劳动锦衣卫诸位搜查呢?”说着,不动声色地将一封银子就塞了过去。
只可惜,这招百试百灵的招数今日却彻底没用了,宋广的手猛地一缩,就让对方的动作落了空,随后冷笑道:“有没有犯事,犯了什么事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怎么,你们侯爷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到现在都不肯露面么?”
“本侯在此,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说话。我隆平侯府乃是成祖皇帝钦封的一等侯府,岂是你们想搜就能搜的?”眼见软的不行,张桐只好亲自出面,用身份来压人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别提只是一个侯爷了,隆平侯你不会连这一点都不晓得吧?”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随即响起,见正主儿终于露面,杨震便也走了上来。
张桐一看杨震的穿着和模样,虽然没有与之打过交道,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身份,心里便是一阵揪紧:“杨震……”
“正是本督了。张侯爷你应该知道我们锦衣卫办的一向不是小案子,还望你莫要为难我这些兄弟。”杨震淡然地回望着对方,似笑非笑,但身上却已透出了重重压力,朝着对面之人迫了过去。
张桐心里更是一阵发虚。倘若只是宋广之流,他还能凭借自己身份顶住压力。可对上杨震,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甚至连与杨震对视的勇气都拿不太出来。
这京城里,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谁不知道锦衣卫杨都督的名头?那可是不怕任何强敌,不给任何人面子的强硬人物哪。东厂、徐家、张家……哪一个的背景不比他一个闲散侯爷要深厚得多,可他们还不是照样在杨都督的面前一一倒下了?
想着这些,张桐甚至都打了个寒颤:“你……你们到底要查什么?”
“张侯爷,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用装傻了,小侯爷在我们手上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的。”杨震却根本懒得与他多说,只把手一挥:“进去搜,把侯府上下所有女眷都给我集中了起来。”
“啊……你……你放肆!你安敢如此!”一听住话,张桐彻底怒了,指着杨震道:“杨震,你别欺人太甚,真当我隆平侯对付不了你么?”
只可惜,他的威胁却没有半点用处,杨震只是一个眼神,那些锦衣卫的人就已大踏步地闯了进去,一下就把挡在面前的张侯爷和他的下人都给撞到了一边,随即直接登堂入室地搜查了起来。
这一下,不光是张桐他们,就是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傻了眼了。他们从未想过,官府办差会如此的简单粗暴,而且对上的还是这么个侯府。
面对锦衣卫如此无礼的行为,张桐气得脸色铁青,身子更如打摆子般地颤抖了起来。可他在生气之余,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这些家伙的行为,只能用愤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杨震。只是后者却根本无视了他的瞪视,袖子一甩,便从他身边擦过,跟没事人一般进了侯府大门。
在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粗气后,张桐才转身跟了过去。这一刻,看上去杨震才是这儿的主人,而他张侯爷,却不过是个小跟班而已。
与此同时,几十名锦衣卫已直接闯入了后宅,引起了里面的一阵阵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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