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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温度比走廊上还要低上许多,马力全开的控温系统发出机器运转的声音。

里面全部大灯打开,房间内的黑暗无所遁形。

秦九虽然只听到三个声音,但实际上房间里不只有三个人。

一直保持缄默的第四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他身体的温度已和手术台的温度融为一体,肤若白蜡般的脸上散发着死气。

他明显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如果秦九在现场,她一定能认出尸体的身份。

他就是异形兽入侵那天在校门口搞事的男人!

此时的他身上盖着白布,仅露出一张安详的脸。

甚至不用掀开白布,他的状态足以让人吃惊。

他的肚子完全凹陷下去,肚皮贴着后脊背,里面空空如也。

他经历好几次实验,早被开膛破肚,每一个器官都被研究透彻,现在躺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

阿诺拿出报告,神情严肃地交给希思特查看,她说:“想必希思特上将您已经看过这份报告了吧?”

希思特扫过报告第一行后,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看了。”

阿诺伸手在光屏板上指出几个用红色字体标出来的异常之处,说:“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数据和异形兽高度吻合,直白点说就是,他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它的基因里嵌入了异形兽的基因,并且被异形兽的基因不断优化。”

希思特闻言,明显对结果产生了兴趣,他抬头和阿诺对视,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阿诺:“这个结果表明他们又有了新的研究方向,不再拘泥于外形上的拼接,而是整合基因,以此促进进化。”

阿诺话语停顿,又在光屏板上滑动,找到一份很久之前的报告,继续说道:“希思特上将,请看看这份报告。这是之前我们从线人那里得到的数据,应该是他们刚刚开始进行基因嵌合实验时候的资料。”

页面上有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哦不,也许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的肢体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改变,有的人自动断掉了手脚,从伤口处重新长出怪异的四肢;有的人则是在躯干上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结构。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异变的过程中。

虽然阿诺无法得到当时完整的验尸报告,但很明显的是,这个实验彻底失败了。

被融合的实验对象甚至撑不到走出实验室的大门。

阿诺:“他们刚开始实验的时候,实验体几乎无法活过一小时,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卷土重来,居然已经能成功培养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能保持冷静不异变的人类,虽然他的寿命依旧很短,但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希思特一边听着阿诺的解释,一边默读报告内容,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随着阿诺话音落下,他也放下了手中的光屏板。

他抬眼向阿诺看去,无法看出他漆黑深邃的眸子下潜藏着什么。

他问:“抛开我们和他们是对立面这层关系来说,你觉得异形兽和人类融合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

阿诺眉头轻挑,希思特的这个问题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不知道希思特是出于什么角度发出的提问。

阿诺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从个体来说,异形兽有很顽强的生命力和恢复力,如果基因融合之后可以只继承异形兽肉体上的优势,确实能减少人类患病的几率和延长人类的寿命。但是由于异形兽基因强大,人类的基因无法占据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基因立刻被吞噬发生异变,像图片里的模样,二是慢慢被吞噬,逐步沦为没有理智的异形兽。”

阿诺看向一旁的手术台,紧闭双眼的年轻人身体里已经出现异形兽的特征。

或许他和异形兽融合初期确实勉强活过一段时间,但他的身体本就无法承受异形兽的基因,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也许他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但现实终究给予他痛击。

阿诺再次抬头,迎上希思特的目光:“就算真的成功了,他们也会逐渐被异形兽的基因影响,变得暴躁嗜血,可能还会残害同类,我不认为他们是真正的活着。也许人类的身体确实很脆弱,但,”阿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我们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我们还能称之为人吗?”

阿诺最后的话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许久,希思特才轻笑出声:“你说的对,没有了思考能力确实不能称为人。走吧,也到了晚饭时间。我的助理已经为我们订好了包厢,都是认识的人,一起吃顿便饭吧。”

阿诺和李医生都同意了,只是还需要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

希思特表示自己在门口等他们,这里由他来关灯善后。

阿诺本还在犹豫,但想着希思特的身份特殊,她又放下心来。

希思特可是战功赫赫的上将,整个御兽军的最高指挥之一。

如果希思特不能相信,那么整个军部应该没几个人能信任了。

阿诺和李医生离开后,希思特并没有第一时间关灯离开,而是选择和尸体待在同一空间内。

他的嘴角缓缓落下,眼神变得锐利,卸下伪装后一扫平日里和蔼的形象。

希思特抬眼看向摄像头的方向,眼底微亮。

一只小蜘蛛不知从哪里爬出来,刚好挡住摄像头的镜头,它吐出白丝堵住麦克风的位置。

希思特来到尸体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尸体冰冷的额头。

他眼神怜悯地看着尸体的五官,似在惋惜。

“基因优化还是不成功吗?可怜的孩子你已经走得很远了,组织会记住你的牺牲。”

*

办公室内等待李医生的秦九见他们回来,说明来意后得到李医生的首肯。

白雪有更好的去处,秦九能更加安心地学习。

了了一桩心事,秦九跟他们告别离开。

艾斯见她走出去有些距离了,才转身对李医生说:“刚刚我是在你们实验室的门口看见的秦九,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待了多久,有没有偷听到你们的秘密。”

阿诺皱眉,今天因为转移男人的事情,清空了整栋大楼,暂停了所有的实验。

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秦九会来看白雪。

艾斯只是李医生的助手,他权限不够,只能在其他地方等他们。

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抓到秦九。

她询问艾斯见到秦九的大概时间,推算了一下,确认秦九应该没有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

她想到刚刚沉重的话题,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话题对他们来说还是太早了。”

李医生点头,军部为了不让制造恐慌,把类人异形兽的事情压得死死的。

同时每年会选出一部分优秀新人嘉奖造势,为的便是安抚民心。

星球之间各管各的,但在维和这件事上,大家保持统一意见。

秦九正准备原路返回,来到刚刚房间的门口,见房间大门打开,她忍不住好奇向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灯光被关上,旋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慢步走出。

秦九与来人目光对上,她恭敬地唤了声:“希思特上将。”

看见秦九出现,希思特有一瞬的惊讶。

不过他很快重新挂上和蔼的笑容,回应秦九:“你好,你怎么在这里?”

秦九如实回答:“我来看白雪。”

“哦,原来如此。”希思特想起白雪高冷的模样,笑道:“它很难管吧?以前埃德尔还在总部的时候啊,那三只战兽都要翻天了,谁也管不了。白雪我记得……不爱搭理人,狡猾,挑食,还经常欺负其他战兽……”

秦九:?

她翻遍和白雪认识以来的所有记忆,斟酌片刻,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您说的白雪……是埃德尔老师的疾风豹白雪吗?”

希思特被她不自信的模样逗笑,他轻笑了两声,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等他压抑住咳嗽的欲望后,喘了口气说:“除了它,现在还有其他战兽碰瓷敢叫白雪的吗?”

秦九得到他的肯定,心中疑惑更甚:“可是……我认识的白雪很听话,很乖巧,不挑食,我买什么罐头和冻干它都吃……”

她低头思索片刻,想起和光明在一起时,白雪对光明的照顾,她又道:“它也没有欺负其他战兽啊?它是家里的大姐姐,特别照顾小孩,也就喜欢和闪电闹一下而已。”

希思特见她神情认真,原本以为她只是想替白雪挽尊,但好像在她的认知里白雪确实应该如此……

轮到希思特不自信了。

他问:“它不是经常跟闪电打架吗?”

秦九:“也没有经常吧,偶尔打闹一下。”

希思特:“它是不是特别手欠,经常把东西拨到地板上,然后看着你手忙脚乱地收拾?”

秦九:“没有,一次都没有。”

希思特不信邪,继续问:“它是不是很喜欢给你添堵,你越着急要找什么东西,它就越是要给你藏起来。”

秦九眉头紧皱,虽然说希思特看上去还老当益壮,但记忆力衰退也是有可能的。

秦九:“希思特上将,您是不是把白雪和其他战兽记混了?我们白雪是特别可爱的小公主,如果听到别人诋毁它,它会伤心的。”

希思特:“.…..”

难道他真的记错了吗?

他努力回想以前和埃德尔共事的日子,在记忆的画面里聚焦在雪白色的疾风豹身上。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白雪因为嫌弃窗边的绿植挡住它晒太阳,它把自己种了好几年的盆栽打翻咬烂。他气得要死,埃德尔跑遍整个星系,才给他买回来一株同样的赔罪。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白雪因为不喜欢隔壁军营的一只飞禽类战兽,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偷偷进入人家的笼子里,摁住它拔掉人家一片毛,整得人家战兽自闭了很长一段时间。埃德尔好说歹说,给人家战兽包圆了一年的口粮,人家主人才勉强消气。

又又是天朗气清的一天,战兽管理局的领导来巡查,白雪装作乖巧听话,任撸任摸,把人家领导骗得开心极了,放松了警惕,跟着它走出去玩,白雪把人家领导关在笼子里,再把宿舍大门锁上。等其他人发现领导不见时已经晚了,找了半天,才看见在笼子里生闷气的领导。埃德尔因此被警告处分,取消一年的奖金……

希思特非常肯定他没有记错,就是埃德尔的白雪!

希思特看向秦九摇摇头,眼里带着怜悯:“小家伙,说不定白雪是在你面前装作乖巧,某一天就把你骗沟里了。”

秦九十分肯定的回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希思特还想劝说秦九一定要擦亮眼睛,艾斯、阿诺和李医生三人此时整理好东西出来。

阿诺见秦九和希思特在走廊上闲聊,不禁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秦九回答:“我们在聊白雪的事情,但是希思特上将好像将白雪和其他战兽记混了……”

阿诺有些惊讶地看着希思特:“不应该呀,希思特上将你和埃德尔也共事了至少十个年头了,怎么会把白雪记错呢?”

希思特有苦说不出,他反驳道:“我没有记错,白雪不是埃德尔的疾风豹嘛!你们应该也记得我的星叶草吧……”

阿诺:“记得,被白雪吃了,埃德尔花重金给你掏了一盆新的。”

希思特:“还有,那只飞行战兽。”

李医生:“哦,被白雪拔毛的那只吧?埃德尔为了得到它主人的原谅,给花了半年奖金才包圆人家的口粮。”

希思特:“最重量级的那件事……”

阿诺:“白雪把战兽管理局领导锁战兽宿舍,害埃德尔被处分,罚了一年奖金那件事?”

希思特对二人的回答非常满意,忍不住重重点头,语重心长地对秦九说:“你看,我没骗你吧!你不要被白雪骗了……”

哪知秦九油盐不进,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在场的三人,发出灵魂拷问:“你们三个人都把白雪记成其他战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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