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三,这名字是我爷给我取的。
三是三条规矩。
第一,人生在世,需发愤图强,不可吃喝嫖赌,无所事事。
第二,天做天看,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为子孙后代积攒福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我这辈子都不准踏入阴行。
二十年前,周家在阴行里是金字招牌,我爷用一只道门诡手,占卜堪舆,驱邪镇妖,无所不能,我爹我娘亦是传说中的阴阳鸳鸯,威名赫赫。
可他们斗得过人,却斗不过天命。
生下我后,我爹娘便暴毙而亡,我爷为了我能活命,金盆洗手带我逃到了棺儿山一带,隐姓埋名做起了木匠,并且给我立下了三条规矩。
可在他将木匠的本事传给我后,便让我亲自替他打一副棺材,然后在月圆之夜躺了进去,自此便再也没能出来。
我哭着将我爷下葬,从此,我成了一个孤儿。
棺儿山下围绕着四五个村庄,虽然贫困,但民风淳朴,我靠着我爷传给我的木匠手艺,谨遵三条规矩,过起了平平安安的日子。
虽赚不到什么钱,但方圆几十里就我一个木匠,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可一次贪念下,我破了戒,走上了一条阴行的不归路。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树上的知了没日没夜的叫唤,让人心烦意乱。
手头上没活干,我便躺在家里乘凉。
咚咚咚!
突然有人发了疯似地敲门,把隔壁家的狗都惊得狂吠起来,我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正要开口骂娘,却发现敲门的是我的发小杨凡。
我俩年纪差不多,从小一块掏鸟蛋,偷西瓜,臭味相投。
不过这几年他去外地打工,似乎是发达了,整日在村里穿的人五人六的。
“大中午的啥事啊,不睡觉?”
“睡觉能有挣钱的劲吗?”
一听这话,我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赚钱路子,跟我说说。”
“旁边村孙家老太太今个儿突然走了,没来得及准备棺材,人儿子开口了,让你打个红底黑漆的棺材送去,费用两千块。”
两千块!
我眼睛顿时放光,两千块够我快活半年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洗头店里十八岁的小妹妹一次才30块啊!
但我心里有些费解,老人家这个年纪寿终正寝,应该是喜丧,为何要用黑漆。
要知道,黑漆棺材可是用来装横死之人的。
但我并没有继续多想,寻思可能孙家人不懂这方面,人家想做啥就做啥,钱到位就行。
“怎么分?”我开门见山问道。
“嘿嘿,咱哥俩谁跟谁啊,四六分,我四。”杨凡比了个手势。
“成交!”
我二话不说,当即便开始赶制棺材,单身二十年的手速不用多说,正常木头匠三天的活,我一下午就给弄出来了,等我和杨凡将棺材送到孙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孙家不愧是村里的大户,宅子里站满了人,哀乐演奏个不停,十分热闹。
可我一脚刚走进去,竟有一阵凉风从脖子吹过,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心里一紧。
这七月酷暑,即便是晚上也得有个三十来度,哪来的凉风?
这时一个身穿丧服的中年男人略显急促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此人是孙家的长子孙清泉,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孝子。
“棺材好了吗?”
“按您的吩咐,都妥当了。”杨凡答道。
“事出匆忙,麻烦二位了,这是酬劳还请收好。”
孙清泉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塞到杨凡手里,多给了五百。
杨凡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站在那一个劲地数钱,可我的注意却被孙老太的遗体吸引了过去。
因为没有棺材,所以孙老太的遗体暂时放在一个拼接的木匣子里,没有盖东西,我凑过去竟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腥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
这……这不科学啊!
我爷跟我说过,尸体先是发硬,三天后才开始腐烂发臭。
可孙老太不是今天才走的吗,怎么会臭得这么快?
我捏着鼻子,强忍着臭味走上前,当我看清木匣里孙老太的模样时,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孙老太穿着黑色的绣花寿衣,可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肉竟已经开始浮肿,面色发黑,指甲修长,手背上还长出了一撮撮黑色的硬毛。
这分明是僵化的前兆!
我不禁抬头望向头顶,只见一轮圆月不偏不倚地悬在孙老太的头顶,而月光属阴,如此毫无遮拦地照在孙老太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黄符没有?”
我连忙问道。
孙清泉闻声走了过来,有些懵地问道:“小兄弟,你要黄符干嘛?”
“你先给我!”
我顾不上那么多,语气急促了起来。
孙清泉闻言,连忙去屋里取了几张普通的黄符递给我。
“死者盖面,这你们都不懂吗?”
我扭头说了一嘴,然后便将黄符伸进木匣中,可正当我要将黄符贴在孙老太的脑门上时,孙老太的眼睛竟猛地睁开了,幽绿色的瞳孔飞快收缩,最后凝成三角的形状,眼底深处投射着我的面孔。
我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睁眼了,老太太睁眼了!!”
此话一出,孙家其他人立马围拢上来。
“没有啊,这小子胡说什么呢?”
我被扶起来,凑上前再度确认,发现老太太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心里百分百笃定,刚才孙老太睁眼了!
“孙先生,既然棺材到了,要不把老太太先挪到棺材里盖上吧。”
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好直说,便如此建议道。
孙清泉点了点头。
“好,你们几个过来,把我娘抬到棺材里。”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应了一声,用厚被子将孙老太裹住,然后一人攥住一头就要使劲。
“一、二、三,起!”
可老太太的尸体就像是千斤重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纵使几个壮年憋得满脸张红都无济于事。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孙老太顶多一百斤,这几个壮小伙怎么可能弄不动?
我的脸色在这一刻也是彻底阴沉下去,脑海中不断浮现我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尸沉如山,怨气冲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