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冒着雾气的一盏茶杯中，顷刻间便融化了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带着温度的青玉茶杯，而后又轻轻的用手指点了点茶杯，指甲碰撞在青玉茶杯上，发出清亮的响声
林南的眉下，有些阴厉的眼眸望着整座帝都
帝都九帝城已经在此处屹立数十万年，历经青冥九任皇帝才完全建成，所以九帝城的名字也是由此得来
与九帝城一样数十万年不变的，是这城中的人族烟火，纵使这九帝城经历了无数的动荡，这烟火气，依旧浓郁
所有的帝朝在外人与百姓看来，都是繁华如梦，但是那些站在高处的人知道，所有的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帝都九帝城，自然也不例外
繁华如梦与鬼影幢幢，只是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区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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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转身离去，将还在冒着雾气的茶杯放在原处，衣袍一挥，向着诏狱而去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审问了
进入锦衣卫诏狱，依旧如以往一般阴森可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气
相比于死都要当哑巴的叶五，林南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虽然在抓到白洁之后叶五的反应很有意思，但是林南估计，目前至多也就这点反应了
所以林南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抓回来的白洁
在决定将白洁送来帝都的之前，林南已经吩咐在江南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将白洁所有的过往仔细的筛了一遍
白洁此人，具体的生辰年月已经很模糊了，白洁自己也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白洁在属于白家支脉，成人后的任务就是日复一日的寻找那些根骨不错的孤儿
花时间将其培养成白家的暗子，在未来任何时候都可以启用，在白家之中，负责这一类的任务的人很多，但是基本都是单线
在没启用暗子之前，即使两个暗子相遇，也是互不知晓
在白洁成人之后的三千多年里，基本一直在做着这个任务，一直重复着，一开始的白洁还对家族抱有很高的热忱，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只是凭借着已经养成的习惯在做着任务，如同傀儡一般
所以即使到了锦衣卫的诏狱里，白洁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的如同傀儡般的微笑，心智不坚定的人，会对其产生难以言明的亲切
林南淡漠的看着已经被锁在椅子上的白洁，沉吟了片刻，推开牢房的门，走了进去，身后的锦衣卫也快速搬进来了一幅桌椅，让林南面对着白洁坐下
“白洁，叶五，是你当年养的暗子吧？”
林南并没有去寒暄客套的套话，而是上来就直接挑明了问
白洁与其他人不同，白家之人，又在三千多年里一直执行这样的任务，心里早已麻木，没有任何牵挂
用在其他人身上的威逼利诱，残虐无情，在白洁这里，屁用都没有
“是”
白洁抬起头，看着林南，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
白洁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折磨的不想人样了，到了帝都之后及时救治，虽然说基本是废了，但是衣着什么倒是换了新的，所以此时单看衣着，白洁并不狼狈
林南好笑的盯着白洁
“哦？这就认了？我还以为你会不说话一直沉默呢”
“呵呵，没什么好不认的，叶五已经被抓了，不管过程如何，他都要死，没有价值了，就无需再去保他”
此时的白洁带着一股温婉大气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坐在锦衣卫诏狱里而感到丝毫的害怕
白洁心里知道，她一定会死，这已经是定数了，没有改变的可能，在被押送到帝都的途中她有试着逃跑过，家族也确实有保住她的意思
但是失败了，只有一次机会，白家不会去救没有价值的族人，这是无数岁月传下来的族规，没有人想要去违背
但其实白洁心中还是有一些异样的情绪的，只不过白洁现在还想不清楚是什么
坐在对面的林南，自然知道，无用的信息白洁可以跟他聊上三天三夜，但是有用的信息白洁不回吐出来半个字
但其实林南不信，他不信白洁一点情绪都没有，是该有情绪的，纵使三千年过得像傀儡一样，也是该留下些情绪的，只不过被压的太深了
现在的白洁可以说是油盐不进，这让林南也有一些犯愁，但是很快林南就决定了一个办法，总要试一试的，万一成功了呢？
“白洁，白家放弃你了，你可知道？”
“知道，我已经是无用之人了”
“你这些年，养了多少暗子？”
“近千吧”
“都在哪里？”
“.............”
林南大概摸清了白洁的底线，所以林南现在的目的就是突破底线，帮助白洁，突破底线
“白洁，三千年的时间，不厌烦吗？”
“不记得了，这是家族的任务，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白洁，白家已经放弃你了”
“我以无用”
“这三千年，有意义吗？”
意义？白洁无神的眼眸之中好似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是啊，有意义吗？三千年，日复一日，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件事
苍玄界大部分的地方她都去过了，但是却没有留下存在过的痕迹，在成年之前，白洁也曾经是天真烂漫的女孩，但是成年之后一切都变了
家族的族规，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遮住了本该照向她的阳光，她成为了一个传颂者，一遍又一遍的带着虚伪的面具传颂着世家的光辉
三千年的时间里，她好像是在养蛊，一开始，她如同母亲般看着那些对她投以温柔目光的孩子，直到，第一个暗子在她面前死去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眷恋，感恩，悲伤，无助......和掩藏在最深处，逐渐占据一双眼眸的怨恨
有的时候，人明白一个道理，需要无数次的伤痛才能明白，但也有时候，明白一个道理，只需要一次极端的情感
白洁就是后者，自从第一个她视若亲生孩子般的暗子在面前死去后，白洁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崩溃和自我怀疑
她怀疑这一切的意义，若是每一个暗子的最终结局都是走向死亡，那么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只是为了世家可以更好的延续下去？
可是这最终的一切，都不是世家去承受，而是她，是一个个带着面具的传颂者，那些生命颈上的死亡枷锁，是她，是他们，亲手套上去的
而可悲的是，那些生命，直到最后，也未必会明白，这是一条注定死亡的道路
白洁沉寂了许久，最终她重新出现在苍玄界，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她依旧如往常般寻找着“孩子”
但是，她不再付出情感了
.......
林南的话，好像重新唤起了白洁内心深处一道早已被重重锁链困在黑暗山峦中沉睡的小小身影，那道身影只是轻轻动了动，白洁便好似要被撕扯成碎片一般的疼痛
但是白洁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滞的看着前方，不断地留着泪
林南皱了皱眉
像白洁这样的人林南并不是没有审问过，不过大多是都是千篇一律，要么疯魔的喊着为世家身死道消犹不悔，要么就是痴笑着不断找寻任何死亡的机会
但是如同白洁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对于白洁的处置是有两种方法，一是如同现在这般审问，试着去让白洁说出所有的暗子，然后加以利用，二就是直接处死
白洁这种身份，在世家是很多的，并且所有由白洁培养的暗子，都只有白洁一个人可以联系，所以只要杀了白洁，那些暗子一生都不会被启用
但是林南不想直接处死白洁，林南并没有什么留她一命的心思，在白洁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在林南的心中，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等到把所有暗子的联系方式都问出来，林南不介意让白洁痛快的走
林南敲了敲桌子，不在乎白洁是否回过神来
“白洁，我知道，延续二字在你或者是白家心中的分量，但是你也重要知道，延续，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在林南的视角来看，世家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延续，但是这条延续的路是极端的，非常不稳定，而且非常没有人性
无数岁月的磋磨过后，世家早已背离了最初的初衷，现在的世家就好像一个腐朽至极却执意要继续向前走的傀儡，操纵傀儡的，是扭曲不堪的“延续”二字
说完这些话之后，林南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洁，便起身离去了
白洁需要一些时间，林南自然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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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锦衣卫的诏狱之后，林南在秦青为其披上大红色纹绣的飞鱼锦裘披风后，吩咐了一下秦青
“白洁修为已经废了，这几日三餐都要照顾好，找几个司珍坊的姑娘来给她稍微打扮一下，拉到街上去走走，注意她的安全”
“是，大人。那叶五怎么办？”
“吊着命就行”
“是”
林南今日披风下穿的是蟒服，其实对于锦衣卫指挥使来说，蟒服基本上可以说是寿衣了，自天牢深处那个人之后，凡是被授予蟒服的锦衣卫指挥使基本都活不过三年
但是林南是个例外，林南一直活着，只不过林南除非在重要的场合，一般不会穿蟒服，今日穿，主要是因为皇帝杨政要见他
当然并不是杨政要他穿的，只是杨政来的口谕说，近几年大臣对于林南的非议颇多，其实说是非议都是好听的了，弹劾才是真话
杨政让林南穿着蟒服镇一镇那些叽叽喳喳的文官.......
.....
一个时辰后，林南安静的站在御书房中，低着头等着杨政看完奏折。
约莫三炷香的时间后，杨政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看了眼林南
“如何？”
“回陛下，大部分已经清理了，但是有一些根确实太深，而且阻碍臣的力度也很大，所以，五年的时间，未必可以完成”
“嗯，反抗的力度朕确实看在眼里，时间延长吧，也要注意物尽其用，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连根拔起来，名头自己找就行，事后第一时间上折子，要不然你要吃点苦头”
“臣明白！”
“帝都之内的情况如何？”
“全部控制住了”
“很好”
“对了，还有一事，那些腌臜之物的事情你就不需要管了，锦衣卫的人手也分过不来”
“臣遵旨。陛下，臣有推荐的人选”
“说说看”
“苏凌风，大理寺最近有些闲了，苏凌风正好适合”
“嗯，确实，那个小子最近是有些闲着没事干了，朕准了，你先去告诉他吧，朕明日下旨”
“臣遵旨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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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指挥使！”
林南停下脚步，转身看去，便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来到其身边，一只手扶着林南的肩膀不停地喘气
林南一动不动的站着，待到那人缓过些气来，林南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将肩膀挪离那人的手
“太子殿下，不知唤臣何事？”
“林指挥使，不知可有空去我殿中坐坐？平日里极少见到指挥使，今日得空，孤刚巧得了好酒，不知林指挥使可愿尝尝？”
“太子殿下，陛下吩咐了臣要事，臣不敢耽搁，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在叨扰殿下”
说完，林南便行了礼数，转身离去，丝毫不在意身后那有些怨毒的眼神
告离太子后，在被诸多怨气冲天的眼神注视下林南快速离开了帝宫，骑马向着大理寺行去
来到大理寺的门口，林南便听到了恭维的声音
“林指挥使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林南看着只是站在门前不动，却是在大声喊的男子，脸上表情多了一丝厌烦
苏凌风，大理寺卿，正三品，与林南同品，两人在查案方面不相上下，但是在性格方面可谓是大相径庭
苏凌风的话很多，人也相对较为懒怠，平时不似林南那般冷漠，见谁都很热情，即使是对正在施以极刑的犯人，也是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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