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医院。
路远和周向峰来到病房前,周向峰直接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有任何举动。路远背着‘江莱’,也坐在周向峰身边。周向峰迷茫了,“你坐下来干什么?”
“那你坐下来干什么?”
“顾渊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路远说,“不是,他为什么找我呢?”
“.........或许是我和他说,你是池红鲤的前男友。”周向峰说完,路远尴尬地咳嗽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病房里坐着池红鲤的初恋白月光,他一个不知道排在第几位的前男友,进去干什么?
“不行,你陪我进去!”
“这你自己解决,我只是起辅助作用。”
“你是怎么找到顾渊的。”
“当律师认识的人最多了,医疗纠纷的一位大拿是我朋友,让他找了顾渊的资料,结果就找到了。”周向峰敷衍道:“好了,快进去吧。”
“顾渊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路远动容,这才起身打开门,进入病房。
依旧是浓浓的酒精味,他抬头便和坐在床上的顾渊对视,和其他病人不同,顾渊的身边有个很大的机子,数不清的线连接在他的心脏处。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倒计时,恐怖得吓人。路远说,“你好,我是路远。”
“我知道,”顾渊戴着与众不同的呼吸机专用口罩,说话声有些模糊,“抱歉我的声音有些小,因为我的心肺功能太差,只能戴着这个东西了。”
路远点头,唯唯诺诺地坐在顾渊身边。
顾渊笑着看路远,路远不解。
“你笑什么?”
“哦,我笑红鲤的眼光不错,找的男朋友挺帅的。”顾渊夸赞道。
“害,她也只找帅的,毕竟你也挺帅的。”
“谢谢。”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当顾渊要再次开口时,路远率先抢断。
“不好意思,我想问些问题了。”
“您请。”
路远说,“红鲤告诉我,你一开始和她在了望塔遇见的时候在哭,是因为你得知自己的心脏病情况吗?”
顾渊点头。
“既然这样,你是怎么做出选择,去和池红鲤在一起。”路远说,他的这个问题很锐利。可这也是现实,若顾渊生来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何必去招惹池红鲤呢?弄到最后,就会像是这样,让两个人都难过一辈子。
而顾渊选择去和池红鲤在一起,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权利去爱,顾渊这样的情况,所要付出的勇气比任何人都大!可在路远看来,最不该的就是顾渊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这就像是不相信池红鲤一样。
面对这样的问题,顾渊没有生气,因为他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拥有家族遗传史的心脏病患者,几乎是注定活不过三十岁的宿命。可他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在无法确定给自己心爱女孩美好未来的前提下,他究竟是选择去爱,还是选择离开呢?
很显然,顾渊选择了去爱。
那么,是什么让他做出这个选择呢?
顾渊说,“事情出现了转机,我本以为我能治好的。可惜,这几年我依旧是没能成功,做了七次手术,我的心脏有刀刃留下的痕迹,几乎每一次手术都会大出血,可我就是每一次都奇迹般地从手术台上活了下来。可我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身体却因多次手术,而越发的不堪重负。”
顾渊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手,“你看,我现在连握住一个水杯的力气都没有了。”
路远咬牙,“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红鲤我的病情,对吗?”
“.......对。”
顾渊叹气,呼吸机伴随的声音让他显得更加虚弱。
“我犹豫了很久,作为一个快死的人,我贪图活着的时间。再加上我身边有着红鲤,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很快乐,我不想失去。”顾渊真诚地说,“我瞒着红鲤不告诉她,这件事的确是我自私了。”
“也麻烦你,在我真正死后,告诉红鲤我的歉意,虽然这估计也没什么用。”
顾渊继续说,“后来,我也干了很多伤害她的事,企图让她恨我,说起来也很可笑,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或许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总之最后,我是想告诉红鲤这一切,把决定权交给她的。”
顾渊苦笑,“可就在我要说的那天,要上学的那天,我差点死在了自家的门口,从此之后我便几乎一直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也再没有红鲤的消息了。”
“也就这么,错过了。”
路远听完后,突然站了起来!
“所以,为什么不早说呢!一定要错过才要后悔莫及吗?”
“你知道你昏迷的这些年,池红鲤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你想都不敢想,而这几乎都是因为你的不辞而别和小孩子一样的把戏!”
“你们这群即将死掉的人,在临死前去亲自见一面自己所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吗!”
路远的狂暴让顾渊惊住了,而路远这些吼叫声,不只是在对顾渊说,也在对江莱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责怪江莱,可若是江莱联系他,又或者他在那七年内能去主动去找江莱,这样就能在江莱临死前见上一面了,或许遗憾就不会有那么多了。
可惜那次他们有了奇怪的默契。
路远没有找江莱,而是疯狂在别的女孩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江莱也没有找路远,反而是在死后找上他。
为时已晚。
路远所发出的声音,又何尝不是在指责自己呢?
病房外,即使病房是如此好的隔音效果,周向峰也能听见路远的怒吼,他听得一清二楚,周向峰重重地把后脑勺砸在墙壁上,似乎在痛恨着什么。
“你们两个,非要那么倔强啊!”
“抱歉。”顾渊再一次道歉,“我只是不想让我爱的人,看见我这副模样。”
路远听后,突然有个念头,或许江莱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得对,有时候再见上一面,或许会少点遗憾。可对于红鲤来说,我认为还是不见的好。”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了。”
“我接下来有些话,麻烦你...........”
“你害惨了她,就自己去道歉吧。”
路远从衣服内袋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他一直和池红鲤保持着通话状态。
顾渊惊住了,“你!”
“你什么你!”路远无赖般地收回手机,“你可能不太了解老子,老子是个人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死人的遗言哪里有托付给别人的道理,这是你最后能向世界证明自己存在的证据!”路远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池红鲤推开,女孩红着眼眶看着顾渊,楚楚可怜。路远不知为何也红了眼眶,狠狠抓住顾渊的衣领。
“要说什么,自己去说啊!”
顾渊盯着他通红的双眼,似乎能从路远的眼睛里,看见属于他的故事。路远松开手,随即转身将这间病房留给顾渊和池红鲤。
池红鲤哭着笑,“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
“疼不疼?”池红鲤说,她指的是插在顾渊身上的管子。顾渊点头,“很疼啊,疼得要死。”池红鲤走来,递上一颗大白兔奶糖。
“那就吃糖,吃了就不疼了。”
顾渊愣住,眼泪止不住地流!
“红鲤,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
路远走出病房,和周向峰对视。
周向峰说,“我可是答应过顾渊,不能告诉池红鲤他还活着的事情。”
“那是你答应,可不是我答应。”路远如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休息。
“路远,你真的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啊。”周向峰也坐下,“不过这件事,你做的还不错。”
周向峰抬头,“江莱也是这么想的把,两个相爱的人,在某个人生命的尽头,总会想见上对方一面不是吗?”
路远沉默不语,抱住‘江莱’。
“可惜啊,那七年我并不爱她。”
“现在,我只能用自己的余生去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