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轩面色一沉,只觉得冤家路窄,这死残废为什么来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想要将许酥拉到身边来,偏偏许酥还特意往裴屹那边走去,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
他的手掌落空,在空中随意一晃又背在了身后,“什么先来后到?孤不是比你先来?”
裴屹坐在木椅上,他身上的戾气由内而发,周毅安分的请礼拉着李罗慧母女二人往后退了几步,不敢惹他。
裴屹可不比太子,惹他生气了,这是真会当场就杀人的。
裴屹将手中的红封和回帖一齐交由许酥的手中,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又转过头问许酥:“宁远王府,嫁不嫁?”
没等许酥回答,周毅就跑上了前,想要抢过许酥手里的红封,一边还说着:“宁远王勿怪,我这外甥女是要——”
“嫁。”许酥笑着应他。
周毅身子一僵,硬着头皮走上前,“念念,回屋去,男人说话,你个姑娘家插什么嘴?”
许酥眼里藏着一抹调笑,一副“不是你把我请来前厅的吗?”。
不过,既然裴屹的红封和回帖都到手了,她也正好要去看看账本,这儿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她躲在周毅的身后,背着裴敬轩悄悄朝裴屹眨眼睛,又欠身行礼,端庄的不行。
“有劳王爷了。”她甚至没有管身后的周毅和太子,连句告退都没有说,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
裴屹睨她一眼,只觉得这姑娘得了便宜还卖乖。
罢了,来都来了。
周毅忍下心中的怒气,又小心翼翼的上前:“王爷有所不知,念念她啊,是收了太子殿下的红封和回帖的。”
裴敬轩也走上前,“皇弟此举有些不妥吧?不过一个女人,转头皇兄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裴屹摸了摸自己腿上的毛毯,恍若未闻。
他是皇帝当年下江南同一个官妓风流一夜留下来的种,脾气性格不知道多臭,偏偏今上也不是个好的。
若不是太后一直压着,这天下早就哀声一片了。
如今太后走了,皇帝装都不装,还在太后孝期便大逆不道的穿着一身红衣上朝,还要选秀。
裴屹这个恶魔,有样学样,不仅如此......皇帝要玩女人,他就去找,天南地北都给皇帝找过来。
皇帝要杀人,裴屹二话不说,当夜就能提着头去见皇帝。
如此一来,这个最让人看不起,也最上不得台面的皇子,竟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呼风唤雨。
甚至,他做的一些荒诞之事,皇帝不仅不管,还直呼他这是遗传了他的真性情!
裴敬轩当上太子,全都是皇后还有太后两人压着皇帝扶上位的,在旁人面前耍耍威风可以,可在裴屹面前,那是半点都不管用。
见裴屹不理他,裴敬轩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他几乎能想到,若是裴屹娶了许酥,之后他又得了许酥的家产,不知要有多嚣张。
只怕日后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端着姿态,用兄长的身份压他,“皇弟尚且年轻,孤年长你几岁,这么多年正妃之位也没个着落,你还小,不用着急。”
何况,你一个腿都残废的人要什么女人?
周毅不敢出声搅了这气氛,他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宁远王会过来?
“这不是还有一个?”他眼神瞥一眼躲在周毅身后的周嘉宁。
裴敬轩一噎,“许姑娘同孤有情,孤也是下了红封的!”
“有情?”裴屹歪了歪脑袋,嘴边挂着一丝玩味,“噢,那方才她哭是跟你断情?”
“无碍,本王娶了就是。”
裴敬轩也懒得说那么多,他一开始本来就被许酥气了大半天,如今裴屹又来气他。
他干脆直接将周毅推了出去,“你说,嫁谁?”
周毅哪里敢惹裴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清楚。
被裴敬轩狠狠瞪了一眼,心一横:“此事还要等老太太过来定夺。”
“嗤”。
“爱定不定,本王就要娶。”裴屹没了耐心。
可裴敬轩也要娶,他本来就是想娶的,如今裴屹来同他争,他就更要娶了。
“孤也要娶!”
裴屹冷冷看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他这般幼稚,他无所谓的耸肩:“那明日上朝,问问父皇吧?”
他嘴角噙着笑意,“毕竟,许姑娘也要问过老太太不是?”
明明是极寒的冬日,周毅身上却被汗水浸湿了。
这宁远王实在太没底线了,横刀夺爱不说,一副“我要你就得给”的模样。
还问什么皇帝,皇上如今不知道多宠他,真是无耻!
太后的旨意里写的清清楚楚,让许酥自己挑,她说嫁谁就嫁谁。
当时,他悄悄拿了一张假的给许酥,她没见过真的,自然辨不出手里的真假。
可若闹到皇帝面前去,他要是被查出造假,哪还有命活啊?
天寒地冻的,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冷透了,屋门大敞着,屋内还燃着四个炭炉。
裴屹往里去了些,嘴里唤了一句玄夜,便瞧着外头乌泱泱的一片人进来,抬着各式各样的礼箱进来。
“恰逢太后孝期,又正巧太后旨意里的期限就要到了,也顾不得什么三书六礼的流程了。”
屋内都是宁远王府和盛乐府的下人,许酥这个时候办婚事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偏偏她若再不嫁出去又违了太后的旨意是要株连九族的。
故而,不论谁娶她都只能是一顶软轿迎进了府中,然后发点糕点和糖果子,奔走相告一声就算成了。
可谁知,裴屹这疯子竟还明目张胆的下聘礼。
周毅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何况,那红彤彤的礼箱往院里一搁,保不准明日他们家就能被四方邻舍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事成了。”裴屹一手撑着脑袋,半阖着眼睛,说一不二。
裴敬轩看着这一抬又一抬的聘礼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裴屹不守规矩,在太后孝期弄得这么红,可他是太子,他不行。
如今,他聘礼也抬了进来,等他去皇帝面前被弹劾吗?
说他堂堂凌国太子,为了个女人同自家兄弟闹得红脸?
他心里愤愤生气,看向周毅的眼神也愈发恶毒,若不是这个狗东西今日求着他过来,他又何须被裴屹羞辱一番?
这贱人......
裴敬轩深吸一口气,看向裴屹挑衅一般说道:“皇弟怎就不信?”
他无奈的摇摇头,“孤当真是先下了红封。”他笑的温和,“不过一个女人,若皇弟真的喜欢,你娶了便是。”
他装的兄友弟恭,衬得裴屹不讲理极了。
可裴屹是个直性子,装不来他那样子,嘴角勾着笑,离他近了些。
“皇兄倒也不必如此恼怒,不过是人家姑娘不喜欢你罢了,她方才说她嫁我,可见若是得不到人家的欢喜,红封也是无用的。”
“就是,堂堂一个太子,怎么就娶不到正妃呢?”
他张了张口,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慢条斯理的问:“啧,莫不是?”
他的视线下移,不过一瞬便挪开,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皱了皱眉头。
只这一眼,就足以让太子彻底发狂。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足够好,但他不知道,从裴敬轩寻医士的第一天,裴屹就知道他是个无用的弱鸡了。
他挑着眉,“皇兄脸色真难看,莫不是说中了?”
说完,也不管裴敬轩的脸色,让玄夜推着他,抓了个小厮问了许酥的住处便往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