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繁星相伴。
裴屹将那一盘子锦橘都给剥了出来,拿起一片放入口中,汁水四溢。
他眉眼间漾着笑意,“醒了就过来。”
门后的许酥眨了眨眼,迈着小步子往屋里走。
她是在程远离开后出现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瞧着两位大人神情低落,又见裴屹端坐在高位之上,难得的悠闲自在不想扰了他罢。
许酥脸上带着被抓包的窘迫,瞥一眼他盘中剥好的橘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笑着问:“那个......新进的锦橘好吃吗?”
裴屹睨了一眼许酥身后的琼珠,琼珠立马意会,欠身将他身边的锦橘端过来,放在许酥面前。
见许酥吃的开心,他侧了侧眉,扯过她腰间的帕子擦手。
干帕子擦不净他指尖的橘黄,他报复性的塞回她的腰间,又瞥见她欲说还休的模样,索性半支着头,瞧她那张嘴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示好般的捻了一瓣橘放在他的唇边,裴屹张嘴吃了。
她问:“为何苏大人和程大人都离去了?”
裴屹:“回家吃饭吧。”
他看着许酥手中的橘肉好一会儿,许酥对上他的眼,又送了一瓣入他的口。
“那、殿下今日在养心殿那番举措,不怕皇上......”处死你吗?
许酥咳了一声,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裴屹的指尖落在她木椅的扶手上随意的敲着,别有深意的看着许酥。
从她进门的第一句话起,锦橘、苏怀远、程远紧接着就是皇帝,真是好极了。
他深黑的瞳仁紧紧的望着她,“有何可怕,他又弄不死我。”
许酥一噎,手足无措地喂着裴屹吃橘子,话入正点,“那个......咳咳咳......勾魂散,我是不是好了?”
裴屹“嗯哼”一声。
许酥松了口气,又听他道:“斗兽场出来的药,哪有这么好的事,三日一发,发上三次,若是买主满意就给药,不听话......”
“没有解药,捱不过子时,就成了傀儡,故名勾魂散。”
勾魂牵魄。
许酥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裴屹气笑了,她低着头又在想什么?
想解药?亦或是她自己着了谁的道?
又或是知道了什么,又想跑去救什么不相干的人了?
他宽厚的手掌掐着许酥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开诚布公的问:“念念在想什么?”
许酥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瘪了嘴,可怜兮兮的往他怀里凑,“好丑,呜呜呜,我那样好丑。”
她说,她被情欲操控的模样。
裴屹咬咬牙,拍了拍她的肩头,“明日玄夜就能将药拿回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
他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泪,“我自问没有半分苛待你,你嫁过来以后,三番几次的窝在我怀里哭,算什么?”
许酥的眼眶也红红的,“不是的,是信任你,依赖你,才在你面前哭的。”
裴屹舌尖顶了顶坚硬的牙。
啧,成吧,她总有一箩筐的理由。
她眼角还挂着泪珠,转过身去找琼珠讨要了什么又一股脑的塞进他的怀里。
她细细的数着,“这是我所有的田契,铺子,除了盛乐府的房契,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了。”
裴屹不懂,“什么意思?”
可怜他?
许酥舔了舔唇,“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当皇帝,总归,你今日为了我做这样危险的事,我还是很感动的,但是宫中人多口杂,你要打点肯定要花银子,若是你想......”
她小声的说:“招兵买马的话,咳,那就更需要银子了,我这几家铺面都是很好的。”
裴屹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各种房契,地契,还有她口中所谓的很赚钱的铺面。
“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凑到他耳边说:“皇上荒淫无道,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你若真杀了我也只为你叫好,只是这剑还是不由你动为好,你可以想法子做局,让太子动手。”
裴屹抬眼盯着她,她凑得很近,白皙的脸颊上还携着一抹嫣红,身上都是橘子的甜腻气息。
他问:“你想让我坐皇位?”
许酥摇了摇头,“不,皇权争斗何其险诈,棋差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若是可以我自然不希望你陷入如此境地,可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殿下早就深入棋局了。”
那她巴巴的说什么。
裴屹抿着唇,将手中的薄纸又重新塞回她的手中,“真男儿不会用姑娘家的钱,本王还未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侧了侧头看着许酥错愕的面庞,稍稍一想,拉着许酥回了新房。
*
入了屋内,温热的气息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她褪去了外衫,踢了绣鞋,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精神好的不得了。
两手托着下巴望着裴屹在壁柜那处翻找着什么。
她心有所想,“你在找你的银钱吗?”
裴屹“嗯”了一声,背着她招手,“过来。”
许酥歪了歪脑袋,穿了鞋快步上前,只见那不起眼的木箱里堆着厚实的金块,晃得眼睛疼。
“你、”许酥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说边上箱子里蓬起来的薄纸是什么内容,就单这箱子金块,就足足是她所有钱财的几番了。
裴屹朝她扬了扬下颌,将锁匙递给她,“缺钱了自己拿。”
许酥小口张着,看他云淡风轻的转身去了圆桌边上喝茶,忽而就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深藏不露了。
她忍不住问:“父皇的国库有这么多吗?”
裴屹认真的想,“起初有吧,现在没了。”
“你不怕我带着你的钱跑了吗?”她将木箱锁上,俏皮的问他,“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
裴屹黑了脸,他没想过,只是看着她献宝一样将自己兜里的钱给他,就......
“跑?”裴屹冷哼一声,“本王抓的住你。”
他如今说着这样笃定,等他双腿直立,苦苦跪上寺庙台阶虔诚祷告之际,他却再也不敢说,他抓的住她。
许酥知道他本事通天,并不继续追问,只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扶谁上位吗?”
许酥睡了一觉,格外的精神,又或是那药让人精神亢奋,她面上的表情灵动极了。
幽黄的灯光照着她,她笑得温柔又甜美。
扶谁上位?
他嗤笑一声,“不成,皇位只能皇帝坐。”
羞辱也只能皇帝受。
虽然程远没能如他所愿的当众同皇帝反目成仇,叫皇帝拉不下来脸。
可他早就挑了染脏病的秀女进宫,算算日子,也该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