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幽幽的瞥一眼她,没好气的点点她的脑袋,叫阿柳拿了烫伤膏来。
细小的棉棒沾着白软的膏体,他动作小心又温柔,一边说着:“徐州的贪官被抓了。”
许酥点点头,翠绿宝石镶嵌的金边流苏碰上他的发冠叮当作响,示意自己在听。
“然后呢?”许酥问。
徐州的贪官不当由钦天监大人去处理吗?
裴屹睨她一眼,剪了一小块纱布,“这事是太子处理的,他想贪钱。”
许酥面色凝重,“那你是去阻止他吗?”
她说:“要你亲自去的,只怕免不了舞刀弄棒......”
她的话说的直白,“我有些担心你。”
裴屹轻笑一声,看着她包扎好的指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而望向她,薄唇轻启。
“阻止?”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叫念念失望了,本王是去抢银子的,然后......占为己有。”
许酥眨了眨眼,她得太后教诲,念的都是圣贤书,盼着大凌能够繁荣昌盛,河清海晏......
她道:“殿下缺银子了吗?”
裴屹捏了捏她得耳尖,吃饱喝足,他不想同她有什么矛盾。
他“啧”了一声,语调慵懒,“不缺。”
许酥从他身上下来,绕去对侧拿了泡茶得器具坐在圆桌边上,挑了嫩绿得茶叶,笑意盈盈得看着他。
裴屹分她一个眼神,随后便懒懒得靠在木椅上,低垂着眼眸认真的看她给自己泡茶。
好一会儿,茶水氤氲着热气,裴屹也不急得喝,许酥在他面前藏不住事,她那双眼睛明晃晃得告诉他,这茶喝了是有交易的。
思及此,他脸上有些不耐,似乎猜出来了许酥要同他说点什么,一把将人扯进怀里,指背掐着她脸颊上的软肉,讥笑一声,“你想说什么?”
许酥打量着他,她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裴屹可以抢银子,但抢了银子上交国库,和抢了银子据为己有是不一样的。
年末的徐州受了雪灾,多少人在凛冽的寒风中无家可归,她不是菩萨,也没有济世救人的念想。
只是银子她们并不缺,可这些只要漏出一点便能救活多少条百姓的命。
正是因为死过一回,才更加的惜命,若她的生是父母积德重新换来的,她希望自己也能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积福。
许酥张了张口,又被裴屹用食指竖在唇边,不让她继续说。
“行了。”他无奈的笑了笑,“若是本王不爱听的,念念还是别说了。”
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他早说过,他是个十足的恶人,别人的死活干他什么事。
许酥咬咬牙,她想知道为什么。
裴屹的眼眸沉寂了下来,身上隐隐散出低压,有些瘆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该死不是吗?”裴屹冷笑。
“天降雪灾,非人力所为......”
“那也不是他们该死。”裴屹不耐烦了。
他做事什么时候要向旁人解释那么多,他不想生气,将人从怀里推下去,转身往书案那处去,“夜深了,娘娘还是洗洗睡吧。”
许酥上前拉住他,眼波流转间是她独有的温柔,“别生气。”她声音很软,像是怕会惊到他一般,“真的不能说说为什么吗?”
裴屹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有些烦躁,“当年杨家的案子牵连甚广,杨家算不得凌国首富却也富可敌国,徐州地处偏僻,天公不做美,旱灾、水灾、雪灾几乎轮着来。”
他抿了抿唇,“杨家不知给徐州捐了多少银钱进去,可东窗事发,第一个支持皇帝灭了杨家的就是徐州,你道该不该死?”
他指尖寒凉,触上许酥温热的脸颊轻轻一滑,转而掐住她的下颌,“所以,别把人心想的太好了,蛇蝎心肠就是如此,喂养不熟的畜生东西,就是会反咬一口的。”
说完,裴屹看着许酥怔愣的模样有些想笑,只觉得她天真的可笑,周氏的例子就在眼前,竟还敢相信所谓的恩情和人心。
那真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他的手掌捏着她两侧的脸颊,力道松松紧紧,笑着问她:“本王说完了,能喝茶水吗?”
许酥点点头,笑得很甜,“本就是给王爷泡的,王爷自然喝的。”
一盏茶喝完,裴屹扯了她的发钗,乱了她的长发,“夜深了,本王今夜就不回房了。”
*
深夜里,许酥在床上辗转反侧,即便她已经接受了重活一世这等怪力乱神的事,可每每睡着之际,总是会担心自己只怕一睡不起了。
她烦躁的坐了起来,也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连环效应,事情的走向已经同上辈子有了很大的不同。
本该夏日身亡的徐嫔年前就离开了,而神秘的寒部,上辈子直到她身亡也没有踏足过中原半步,更遑论淮安王裴延的出现。
难不成,重活一世,所有的事件节点都提前了许多吗?
那裴屹兵变是否......
许酥不敢往下想,她迫切的想要见到裴屹。
“来人。”
琼珠推开门进来,轻声道:“娘娘?”
“王爷可在书房?”许酥抿唇。
“书房灭了灯。”琼珠一边上前掀开纱帘,一边答话。
已过子时,外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卷枯叶的沙沙声。
琼珠燃了琉璃灯盏,候在一侧,“娘娘可是做了噩梦?”
她看着许酥脸色有些惨白,上前抱住她拍了拍肩,“奴婢在呢。”
许酥抓着琼珠的手紧紧的握着,“陪我去屋外坐坐吧。”
前院风大,琼珠给许酥带上兜帽,引着她去了后院的小亭子边上坐着。
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免有些担心。
“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阵风吹过,许酥闭着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倏尔,她鼻尖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学药理的人嗅觉都不差,她转眼看向后院的侧门处,候了片刻,果然,那血腥味就是从那处散出来的。
她提起脚边的四角笼灯,一步步往侧门那处走。
“姑娘,这没路了呀。”琼珠不解,拉住了许酥。
许酥摇摇头,伸手推开门,是一方不大的地,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仔细去嗅,发现那血腥味又没了,不免有些丧气。
她真是想裴屹想疯了,这个点只怕他都出了城门。
忽而,木板咯吱咯吱的作响,琼珠立马上前抱住许酥,警惕的看着。
“娘娘,是奴才。”阿柳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