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嗤笑一声,拂开她的手,往一侧指,“走到底,右转。”
许酥点点头,提起裙摆,一手拿着短刃,照着他说的往里走,然后右转。
她步子迈的坚毅,裴屹垂下眸子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玄墨还在用刑,周老太太已经不成了人样,舌头早早的就被拔了。
她什么都招了,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在乎许酥的母亲,更不在乎周毅。
她怕有人发现,躲上了佛山,可她面对着佛像依旧大口吃肉。
她就是想要害死许酥,谋夺她的家产......
此刻她眯着眼睛的一条缝隙隔着浑浊的汗水仔细去辨许酥的身影,无力的垂着脑袋,宛如傀儡。
许酥捏紧了手上的短刃,快准狠的扎了上去。
她面颊染了血,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他。
玄墨伏在地上磕头,处理了身后的尸体,随后无声的退下。
地牢里通风,两侧夹廊里灌进来的风又大又冷,许酥站在原地笑,眼里泛起了热泪。
“你能走了对吗?”她轻声问。
裴屹沉默不语,他刚刚杀了一个仇人,可他一点也不快乐。
他原本也是想要周氏死的,可许酥来了,她杀了周氏,他看着她满手鲜血的模样,应当是要笑的。
应该是要开怀大笑的。
然而,此刻他连勾起唇角的力气也没有了。
许酥扔了手中的短刃,捏着干净的袖口内里拭了泪,一字一句剖析他,“你不信我,所以你从来都不主动亲吻我,你以为我是淮安王派来的棋子是吗?你故意晾着我,傍晚吃了我的点心,夜里就想将我推开再次关起自己的心房。”
“以至于,你方才那可怖的杀人方式也是故意叫我瞧见的,你想让我自己离开对吗?”
你想......逼我离开对吗?
许酥说不下去了,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袖,看着面前的男人。
裴屹长睫轻轻煽动,嘴里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梅子糖的酸。
呵,他真想掐一掐她的脸告诉她,这梅子糖酸过头了。
酸的他心痛难忍。
他正了脸色,垂着脸不看她,轻轻“呵”笑一声,“本王不否认你很聪明,不过......许酥,你的破绽太过明显,训练不彻底,本王倒是好奇......裴延是怎么将你派出来的。”
每说一句,他的胸口便窒息一分,喉头涌上腥甜的气息。
她的伎俩很好,编织的温柔乡足以让他溺死在里面,可裴屹比谁都惜命,她的脖颈那样细,轻轻一扭就能断。
多少个日夜,裴屹始终没能下手。
许酥委屈极了,鼻尖红红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腔调带着浓重的鼻音,生气的质问:“什么破绽?”
裴屹喉结滚动,连嗓音也哑了,“新婚第一日,你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本王的书房。”
“宁远王府的布局,你比翠玉和琼珠这两个时常走动干活的婢子还要清楚。”
她厌恶太子是真的,能做到这个份上,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除了裴延,他想不到别人。
他嫉妒疯了,听耳阁的下人报来消息的时候,裴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反复揉捏,酸胀难忍。
他倒是想骗自己,可他骗不下去了,钦天监本就同裴延关系匪浅,许酥却要他将赃物交给钦天监,何其可笑?
他的女人,一心都放在旁人身上。
裴屹望着她殷红的眼角,“你私下都未曾同太子见上一面,可你每每望向东宫和裴敬轩的眼神都布满了仇恨。”
他自嘲的一笑:“许酥,你骗不了我。”
许酥竟没想到到了如此份上,他还在怀疑她的心。
她现在满脑子混乱,顾不得他讲的那些破绽,满心满眼都是裴屹竟然怀疑她的心上人是裴延。
“难道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对,品茶赏雪,执手相拥在你看来都是假的吗?”她咬牙。
他倒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他依旧说出了最伤人的那个字,“是。”
许酥心颤,她错了,她不该来招惹他的。
上辈子的裴屹为了她不顾一切,甘愿隐忍,而这辈子的他......
真心被人踩在脚下,许酥眼里的泪止不住,她用手背抵住,不准自己这样哭。
廊道风涌,发出了阵阵的低吼声,许酥抬起头来,试图这样就能让眼泪落回眼眶之中。
裴屹拳头捏紧,心像撕裂一般的疼。
她哭的很凶,身子都在一颤一颤,倔强的背过身去,不发出声音。
双腿的软毯忽然落在了脚边,裴屹怔愣的望着,那是许酥特意给他买的,她女红很好,给他绣了很好看的小鸟花纹。
裴屹想起了她甜蜜又乖软的笑。
木椅摩擦着青石板吱的一声,格外的刺耳,许酥还来不及转过身去看便被人从后边一把抱住。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抱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耳边是他浓重的呼吸声,语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只要你离开淮安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承认自己离不开她。
看到她哭,他心疼的仿若下一秒就要死去。
明明当初只是觉得她胆大,叫他无趣又沉闷的生活中有了一丝乐趣,不过短短一个月,裴屹也想不到自己会陷入的这样深。
她长在了他的心上,他剜不去了。
骄傲如他,可这一次,他愿意一笔勾销,哪怕她心里还有裴延,只要她愿意忘记他,他就可以原谅。
裴屹将她的身子掰过来,眼尾有些红,他一贯平淡的面颊也覆上了偏执的占有,低下头张嘴咬上她的唇,“忘了他。”
他的唇瓣温热,一张一合,掌下的力道捏的许酥生疼,“他有的本王也有,他能做的本王也能做。”
他的指尖都在颤抖,有些慌乱的扶上她的脸颊,将她眼里的泪一点点擦去,几近崩溃,“答话!”
许酥捏起拳头,也不管自己手上染着血渍,手上的力道重重地砸在他的肩头,“你在胡说什么,我只喜欢你,你要我忘了谁啊!”
“淮安王谁啊,我根本就不怎么记得他了。”她带着哭腔,砸在他身上的拳头一次比一次更轻,最后干脆拉着他的衣襟,窝进了他的怀里默默的哭。
“你就是混蛋!”
裴屹捏着她的肩头,有些无措的问她:“你不喜欢裴延?”
许酥吸了吸鼻子,情绪还没缓过来,一颤一颤的,“不喜欢。”
“那你为何如此记恨太子,还要本王将东西交由钦天监去?”裴屹蹙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