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喘着粗气严肃的望着裴屹,再三劝阻,“你当真不仔细想想吗?”
他缓缓站起身来,衣摆染了脏灰,眼底藏匿着一丝无奈,“我若想与你为敌,今日便不会只身前来。”
裴屹垂着眼眸,越过裴延提起裴敬轩的脑袋就往地上砸,他心中有气,说不出来。
石子尖利,他力道又狠,砸的裴敬轩满脸都是血,裴延一把将他拉住,“宁远王,万不可意气用事。”
裴屹看着他,冷笑一声,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一些,裴敬轩已经晕了过去。
他不畏强权,因为他就是,他不畏险恶,因为他比险恶更瘆人心。
看着裴延这副风光霁月的君子模样,裴屹就想笑,因为他注定不可能是个有仁爱之心的君子。
裴延躬身,“只当我求你,太子不能死。”
“断了和念念的所有联系。”他沉声,“念念这两个字,你不准叫。”
裴延苦笑,点点头,“承王爷旨意。”
他松了手,浑身散发着戾气转身离开。
玄夜看了看满地的金条和那几箱赃物,疑惑的看着裴屹,弱弱的问一句:“主子,这些......”
“扔去钦天监那、”他话语一顿,瞥了一眼急忙给裴敬轩止血的裴延,眼底散着寒凉,“拿去买吃食,明日以宁远王妃的名义在听耳阁一二层分给百姓。”
玄夜面上一愣,又看了看满地的金条,这得买多少啊。
*
许酥醒时已是晌午时分了,浑身酸痛不已,用过一碗枣粥她便跑来裴屹书房的暖榻上窝着了。
阿柳生了地暖,贴心的给她拿了糕点,脚边就是暖炉,被底还放了几个热片,暖呼呼的。
书房的红木门开了半扇,许酥吃了一块桂花酥,有些无趣的捏了捏掌下的软枕。
“阿柳,你可知殿下要去何处?”
阿柳摇摇头,笑到:“娘娘不必担心,王爷身边还有玄夜和玄墨两兄弟,后日晨起,娘娘便能瞧见王爷了。”
许酥软软地点头,又问:“你从出生便在那斗兽场吗?”
阿柳点点头,“奴才命贱,侥幸活到了十六。”
许酥看着阿柳,总觉得自己同他格外的亲切,她默默想着或许是上辈子看的多了吧。
阿柳欠身行礼站去了门外,许酥窝了一会儿也站起身来坐在了裴屹的的书案前。
层叠的宣纸里夹着一块薄绢,许酥有些好奇抽了出来。
只瞧着尾端有一个念字,瞧着大小像是用来当帕子来的,中央还绣着一点花草,尚未完工。
许酥瞧着弯了眼,想不到他不仅画工好,就连绣艺也是不差的。
“琼珠、琼珠。”
“娘娘,何事?”琼珠一脸茫然。
“快让小膳房的人烧火,我要学做糖糕了。”她满脸的甜蜜,娇娇软软的语气让琼珠的心都软化了,她说什么都好。
“娘娘这是有了殿下就不顾奴婢们了。”琼珠佯装低落。
许酥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好琼珠,琼珠好,琼珠最最好了。”
琼珠失笑,去软榻的尾端将她的棉氅拿上,“外头冷,当心着凉。”
*
风卷落叶,连雪也下的紧。
裴屹坐着马车一路往西边赶,他要杀的人就在那处。
夜里凄冷,这处豪宅里早已人去楼空,玄夜蹙着眉,上前道:“殿下,他们拖家带口走不远的,瞧这样子是往东边去了。”
裴屹摸了摸腿上的软毯,嘴里吃了一颗梅子糖,咬的咯吱响,“你觉得他拖家带口,本王可能追上?”
玄夜连忙点头,“我们都是快马,自然追的上。”
他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往地下挖,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将人挖出来。”
玄夜一怔,赶忙垂下头去,“诺。”
果不其然,这老东西在自己屋下二层砸了密室,第一层用少量的珠宝盖着,再往边角不起眼的地方看去,便能瞧见一大块岩石。
玄夜寻了机关,脚下还有孩童细小的呜咽声,“全都出来,若是让我们的寻着了,一个活命的都没有!”
众人站成一排,为首的中年男人声泪俱下,看着裴屹的面庞还露着藏不住的恨意,“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裴屹扬了扬手中的糖盒,看向那个孩童,“可要吃糖?”
“要、要糖。”孩童天真又可爱,他脸上带着最纯真善意,挣开母亲拉着他的手,往裴屹身边跑去。
“哥哥,糖。”他伸手讨要。
裴屹打开糖盒让他自己挑,等他眯着眼品完一颗糖,玄墨便拿起短刃一刀毙命,那孩子倒在地上时脸上都还带着笑。
男人捏紧了拳头,指着裴屹,“你这遭天谴的死瘸子!”
他气极了,走起路来像个小丑,上前就要打裴屹。
玄夜一脚将他踹倒:“老实点!”
他口中辱骂不停,“野种!”他手锤着地,“你个野种!”
“老子当年就该弄死你!弄死你!”
裴屹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低垂了眼眸,思绪流转。
当年他也是这样用一颗糖便将他骗了出来,带去那富商身边。
那时,杨婉被富商看中,想抬她做妾,嫁衣也买好了,只等着进门,早日逃脱苦境。
是他,用一颗糖诱他去了那富商身边,故意说着难听的话。
“来来来,大家伙瞧瞧这狼崽子......”男人脸上堆着笑,看了看坐在主位穿着红衣的富商,“老爷,您瞧瞧,这狼崽子可是同你那小娘子生的像啊~”
那富商是个十足的好人,他也曾一颗心爱着杨婉,反应过来了却也不甚在意。
“来,孩子,老爷瞧瞧。”他善意的招手。
可是这老东西呢,拉着他,肆意的辱骂,“老爷,你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旁人不要的孩子你也要吗?”
“你仔细瞧瞧他,杨婉这贱人水性杨花,今日哄得你抬她进门,明日就能弄得你后宅鸡飞狗跳,你瞧瞧你瞧瞧,这孩子身上可有一块好肉啊......”
“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是老爷您呢......”
裴屹从回忆里抽身,拿起木椅上的软鞭,站起身来,在他惊讶的目光里一鞭鞭落下。
“你当初是如何打的我?”
“又是如何打的她,今日可记起来了?”
男人“哎哟哎哟”的叫着,他当初就该打死这畜生。
“你个遭天谴的畜生东西,老子当初还养了......哎哟,还养了你,畜生!”
裴屹笑了笑,“我同你玩个好玩的如何?”
“你还记得杨婉给我买过的那块肉吗?”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声声求饶,“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