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口好扎,人嘴扎不住,无须各位兄弟上竿子关心,各位,睡觉为天下第一要务!”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躲了!”
“这里头一定有事!”
我逃逸了,这事虽小,听风起雨,绝非空穴来风,细节部分,轮廓呈现,大概率是真的,张飞以崛奇着称,嘴快如刀,表面客气,私下撇嘴,微表情不探则露,那一天,我心反复,一夜无眠,夜色狰狞,我一向以定力自傲,这回却沦陷了,关乎声誉,影响人格,波及静心,心底白沉渣一旦被外力搅起,短时间内封杀我双眼,推我去舆论漩涡中心,一切不由自主,自乱阵脚,因耽搁而错过,因错过而偏离,事虽小,但后果很严重,怎样消弥谣言?李红霞无耻到家了,你再急于求成,也不能散布如此无中生有的谣言,这种谣言是有颜色,桃色养眼,生活苦涩,能榨出苦瓜一样绿格莹莹的油来,撑不下去的生活,需要重口味的东西来调济,桃色新闻历来观注度较高,一经旋点吹出,不管真假,必以旋风的速度在传奇,有油有醋,你就可劲添加,滴不行,达不到渲染效果,就一瓶倾倒,还一根根趁手的撑屎棍,一传十,十带百,不用半天,人尽皆知,传播又不犯罪,一句“我也听人说的!”,责任全无,这个人是泛指,芸芸众生一个,具体到人,谁也说不清这个人是谁?人们宁愿任其有,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屎不拨不臭,言不辩不真,所以我要努力装作无事人,混迹人堆。
“李子北,那件事都传疯了,不会是真的吧?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你这么一个睿智的人,置此关键时刻,怎么能干出如此之事?我们虽有小小的过节,但这不影响我关注你,作为高三年级被关注较高的你,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一定是这样的!”顾勇因为我和毛小岚的事,曾经激烈争吵过。
“这不正是你需要的吗?我没说错吧?”在教室走廊里,顾勇拦住我。
“你……你不待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你逃避什么?”
“你仔细琢磨吧!”
“李子北,我是关心你,才……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我们之间的友谊!”顾勇追上来,扳过我的肩头。
“哼哼!我们的友谊是屁做的吗?”我甩他而去!
“你不讲道理!”他冲我后背大声疾呼。
那一天,我看见不同的人,三五成群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虽一夜没怎么睡,强撑不坠,其实这只是表相,魂和思绪,早已经飘远了,游荡是为了逃避,力不能支,意识象落叶一片片掉个没完,我相信许多人和顾勇一样,满脸惊愕看着我逃的背影,李红霞我恨死你了!再看见你,我要手撕你!那只是愤气的话,她是希望我那个她?还是她得臆症了,被人那个了?但不管怎样,她不该言之凿凿给我戴这么一顶帽子。
谣言象天空中的积云,越积越多,正在汇聚,正在酝酿,正在发酵:暴风骤雨就要来,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些异样的目光,和指指戳戳,我可以装聋作哑,但总有人坐不住。
“她很黑,但很美,是吗?”这是太阳西沉时,去餐厅的路上,我被毛小岚截住。
“听谁瞎说?黑和美并不搭界,谣言就是谣言,听风你当雨?”
“要不你能那样?你能吊进坑里?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凉办(拌)!”
“李子北!”她发出最强烈的警告!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我们---我---……?”
“啥都别说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东西南北风。真相在那儿,不攻总会自破,谢了,兄弟!”我一抱拳,翩她而去。所有人都跳出来,表演一下,这些人要干甚?老师没有找我,年级主任看见我还扬一下手,相信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我笑了。
更大的阴谋在推波助澜,让事件升级,究竟是谁写了那封足以让我翻船的匿名信,至到今天,我都分析不出是何人所为,这无疑就是火上浇油,真是画人画骨难画心,这种事,听多了,谣言就成了事实,让人不由得不信,调查取证要时间,我的心就在这时间节点上煎熬,象滚滚东逝之江水,不舍昼夜,我并不是一点儿不在乎,我的内心没有强大那样:百毒不侵!千夫所指,一部分人就信以为真,时间节点,又是在复习大考前,最最黄金阶段,谁解我心?
“说说吧,她叫啥?我们需要找到她本人澄清一下事实,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洗白你,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你不再是原来的你,不再质朴了,你已经不再单纯了,我错看了你,你已经有些飘了,你知道嘛,这是人生大忌!”嵇旭升老师很严肃地说,“我原先以为你来自农村,吃过苦,我认为你会始终如一奋发向上,看来我错了,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你真的做下那件事,别说我不帮你,老天爷都不会帮你!”
“嵇老师,我……”
“说重点,说要点,直击主题,你能说服我,就能说服他们,一直以来,你身上总有毛病,或许是护犊子,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毛小岚的风波过去了吗?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丢个眼给你,希望你好自为之,你却不知自爱,变本加厉,一日接不到北大、清华大学通知书,你一日不算成功,千里长堤溃于蚁穴,不要以为能写几句狗屁文章,就可以安身立命,我告诉你:差着远呢,建国初期毛主席他老人家在七届二中全会上说:‘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接下来,他有几个‘务必’!你边这第一步都没走完,竟闹出天大笑话!李子北,该猛醒了,该让陈天华来,给你敲响《警世钟》,让你《猛回头》。要不然你就完了!”
我点点头,泪水下来了。
“彻底坦白,是改正的第一步,说说吧!”他的笔在纸上了好多下,等待我的发言。
我擦一下泪,“我们是发小,她叫李红霞,是曾经队长的女儿,我不会喜欢她,也不可能喜欢,之所以能和她藕断丝连,完全是一种报复行为,她的父亲李宜忠,在没有我的时代,就觊觎我母亲的美色,和我三爷经常半夜去我家,那时我家和我三爷家住一个院子,有好几次,他们碰在一起,同一个目的,但却狗咬狗一嘴手,我父亲比我母亲大十六岁,不象个男人,任由他们欺侮我母亲,倒是我祖父和我大呢(伯母)从旁照顾,我六岁那年,我三爷李建玉骑在我母亲身上打,我从他胳膊底下咬下一块肉,从此怕了我,说我是狼生的,十三岁我用铁叉叉过我父亲,如果不是他跑得快,一准叉腿上。我父亲因为饥饿难忍,偷生产队几穗玉米,被李宜忠抽几个耳光,罚款二十元,全队几百号人,没一个敢吱声的,伤其一指,不如断其一肢,于是,我决定直钩垂钓他女儿,这些年,我一直在忽即忽离中切换,让她误以为:我……直到一个多月前,我直白告诉她:我不可能……,上星期她来找过我,说些莫明其妙的话,被我轰走!”
“你活该!这么扭曲的人生观,怎么能造就出色人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管落实吗?”
“可以!”
“李子北,你的世界观有问题,该改造改造了,你该跳出你家乡的圈子,不要让上一代恩怨害了你,要不然……好了,你回去吧,想不到你生活在那样环境里,难怪你……?”我走出嵇老师办公室老远,回过头来,他还在那里,挥挥手。
三天后的傍晚,满天的晚霞烧起来,天地间红彤彤的,汪凤楠拎瓶酒,敲开李红霞的门,霞影里,李红霞不再黑,被天地之光渲染得退了色,那一刹那,她那充满朝气的样子,让人慨叹:她真的很美!
“汪大爷,你怎么来啦?”羞涩让他妩媚,勾搂一下低垂的鬓发,她有些吃惊。
“还不是受你父亲之托,前来照顾你,怕你吃亏,我还专门去学校见过李子北,你眼光不错,难怪你如此痴迷,那小子虎虎有生气,这事你们做得稍微早了些,应当让他毕业,你乱了他的心,抽刀断水水更流,我也年轻过,止不住的,我带些酒菜来,我们喝一点儿,吃完饭,我走你等他,行啦,都是过来人,有啥可说的,我也有女儿,她们将来也要嫁人,这路是一定要走的,我好羡慕你们!”
“谢谢汪大爷,我不喝酒,我怕醉!”
“你不是怕醉,你是怕他不高兴吧?”
“嗯!嗯嗯!他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脾气特别大,我都有些怕他了!”
“是吗?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不!他从小就这样,硬如石头,我不敢看他眼神!”
“那将来怎么一起生活?”
“再说呗!汪大爷,我……我怕误事,他叫的事情我不敢……”
“没事!我们少喝,喝多伤身,小酌宜情!来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和你父亲是朋友,又是兄弟!”汪凤楠笑着坐下,往桌上拾菜,“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我们那会儿,不说啦,不说啦,吃饭!”
李红霞半夜醒来,伸一下头,窗外繁星满天,撩人的微风吹来,是那样恬淡,柔情和蜜意,让她兴奋,可惜了,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倏地一下就消失了,家有家规,校有校制,愿不得他,好日子就要来了,等他毕了业,结了婚,睡一床,还不由着他的性子折腾?象蛇,那是活物,以往她都不好意思,怕啥?今后……这次之后,回去就去他家,满庄子一下子都炸了锅,砰!砰砰!象爆米花,又象鞭炮炸出红红的喜庆,怪尴尬的,过去叫他妹为莲姑,这回子该改口了,叫“莲妹”了,他说得没错,我叫他妈为“娘”,他也叫我妈为“娘”,这事搞得,有些让人晕,坏男人一个,说明今晚还来,臭不要脸,还没完了,男女之事消魂,没这点儿事,那人还个啥球事?苦到根上,为衣食所累,为名声所困,她甜到闭眼,甜到想吐,怎么看不清他脸,听不清是不是他声,就是快活到死,腻味煮心。这些人完成那些年的愿望,他要是将来考取了,考走了,怎么办?寂寞太长,烧心地疼,先不管他,有这些足够了,将来他在外地,我才不傻傻地等,像周枝蔓似的,他不来,我不能送去啊?活人能叫尿憋着?挽男人的心于手,就是抓住幸福源泉,你可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他能不拿你当宝?思前前页苦涩,有李瑞芹挡道,还有城里那啥,她理解,好男人谁不爱?谁不抢?想后后页抹蜜,你能我胜,最后我成大赢家了,偷着乐吧,过去三天,难熬死了,男人有正事,考功名的事,岂能耽搁?天马行空,你爱去哪儿随你,最终你还是要归到我这儿,谁不都淌河里了?我心眼没这么小,针鼻眼盛不下我家男人,得能跑马,他爱折腾,就让他折腾,早晚他能将世界翻过来,别人不信,我信!我咋就拿得起,放不下嘞!
我在她的世界里跌宕起伏,像孙悟空翻筋斗云。
一辆汽车驶进泥土飞扬的村庄,几个人缩在乌龟壳里,汽车不是稀罕物,文化大革命那些年,吴洼子村没少来过汽车,专区的最多,司机总是把车停在土路边,春夏摘桃子杏和桑葚,秋天摘红小豆扒红芋,吴洼子有过辉煌历史,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农村文化点,还奖励过一套放电影的设备,岁月流失,电影机海了,让人扫兴,电视机听说过,贾家沟还没有谁家有,当乡里的张国军指着那低矮茅草屋对中学老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儿就是曾经的李队长家,我来过,这些买了大船,跑货运,不知道你们找他家谁?”
“先去看看,然后再说!”嵇旭升老师对年级主任说。
“那就听嵇老师的吧?”
到了住宅门口,他们下了车,一行五人,低矮的小院墙后,就是李红霞家,一股股炊烟从东屋飘出来,混合着燃尽的草,扶摇直上,那味熏人。
“中国还这么落后,教育势在必行,要不然,新一代人就会被扼杀在愚昧里!”
“说的是,说的是,尤其是我们在一线工作,且家又在农村,有切实的体验。有人吗”张国军往锅屋伸了下头,“嫂子,你们家其他人呢?”牛芳芳正在灶上烙饼,他认识,这个人干过妇女队长,作风泼辣。
“哟,是张主任,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你们找李宜忠吧?他不在家,跑运输去了,真不巧,头十几天来家过!”手在锅上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