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落缄口结舌,幡然悔悟。
公主虽言语幽冷,她却感受到了丝丝温暖,到这个地步,公主却还在试图将她与阿爷摘开来谈,只骂她糊涂,而不说她坏了心肠。她心底说不上的羞愧。
看着她还跪着,李熙螓扶在她的臂弯将她带了起来。她看着善落,颇有些恨之不成器的意思,“不要被你养父的假把式吓唬了,有什么事我担着,以后做事要多想想,勿要让利用你的人得了意,信任你的人寒了心。”
看公主没有怪她的意思,她感动的一塌糊涂,抽噎着不断点头将公主说的话铭记于心。
“你父亲本就是死罪,如今却逃出生天本就违反唐律,你就该与我说明,我叫人去了解情况再做定夺。无论是哪号人物将他放出牢狱,也免不得让官府重新缉拿回去。”
本来这件事就是她衡量了利弊才做的选择,既然她事后选择了坦白,那便算了,左右不过相逢一场。
今天宰相府发生的事,已经给宰相提了一个醒,他身居高位,应该能马上反应过来。要是谁都能威胁他夫人的性命,那他这个宰相也不必做了,想必必然是某种势力,所以才会防备不及。
只怕要抓住始作俑者也是一件难事了。
突然李熙螓想到那日,有人假扮宰相府的丫鬟实则顶着两张人皮面具,以夫人邀请为由,将她带到一处颓废之地。若不是有暗卫保护,她又该遭遇什么?恍惚间心中骤然有了一丝猜测。
暂且将那个女子跟救善落养父出牢狱的归为同一批人,背后之人太过神秘,她也无法猜测到对方的意图,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太莫名其妙!
戴着与她长相一样的人皮面具、将她在宰相府的名声玷污,下一步呢?
现在敌在暗处,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兴妖作怪到底是何居心,又能达到什么目的。
突然她想到什么……
对方这么七拐八绕小心翼翼的,对相夫人下药,药量却控制的恰当,不至于失去性命。如果是故意针对她要除掉她,有更简单的方法,完全可以给她单独下致死的毒,毕竟之前府里给什么,她便吃什么。
但是对方没有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不是想要人的命。
她的命、夫人的命、全府上下的命!
要知道下毒却避开府中所有人,唯独让相夫人中毒,也是一种值得嚣张的本事!
毕竟每次中毒都有人陪相夫人吃饭,吃的是同样的食物却只有她一人中毒。
而这次是相夫人病的最狠的一次,没有丝毫症状直接骤然倒地,一点征兆都没有,但是却能在不到一刻钟找到医者,还立马就查出这么罕见的毒,立马找到解药,说明对方并不想闹太大。
李熙螓想来想去,想的头疼欲裂,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她是谁,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且看着。
今日的天一直阴沉,似乎要绸缪一场大雨。
宰相府中,相夫人一喝解药,不出半刻钟就醒了过来,旁边的婆子丫鬟皆松了口气。
相夫人看着满堂歔欷愁眉苦脸得,不解道:“发生了什么,个个愁颜不展的?”
婆子看着还在情况之外的夫人,哭笑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夫人您好了便好!”
相夫人看向宰相。
“你好好歇着,别的不用管,等养好身体再说别的。”宰相拍了拍相夫人的手,措辞婉转道。
相夫人看了看四下,却不见李熙螓的身影,遂又问婆子:“熙螓什么时候走的?”
婆子道:“她一刻钟前走的。”
待宰相走后,相夫人面色肃然,再次逼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我突然晕倒后,是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婆子眼神躲闪,让夫人逮了个正着。
“你若不说,自然会有人告诉我。只是枉你还是我的亲信!”
相夫人的话很重,婆子知道遮遮掩掩只会让她更加愠怒,于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没想到夫人更加愠怒了,“你说那个丫鬟指认熙螓是下毒的人,那丫鬟呢,我亲自来审!”
婆子忙叫身边丫鬟去叫人,遂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顺顺气,“夫人,我也觉得蹊跷,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医者又说那根茎就是解药,所以才会认定她是下毒的人。”
夫人蹙着眉,“她怎么下毒?真是糊涂!这么明显的栽赃都不知道吗?”
婆子一愣,不知道夫人居然如此信任一个很可能是威胁她生命的人。
她现在的心情都还未平复,丫鬟就被唤来了。
那丫鬟一见夫人就扑通跪下,一口咬定就是李熙螓带来的毒株。
“夫人,我亲眼所见啊!那大量的毒株根茎就是在她屋里找到的。您想想,她没来之前,您都安然无恙,她一来,您就总是生病,宰相把她赶走了,太便宜她了,应该乱棍打死才是!”
听着丫鬟的陈词,门口赶来的龙契冷笑道:“既然亲眼所见,为什么要夫人等出了事才出来指认?”
丫鬟被问的哑了声。
“包庇与下毒者同罪,你见她下毒却不报,该如何问罪?”
丫鬟慌了神,急切道:“契郎君,您误会了!我……我没有看见她下毒。”
婆子一巴掌呼了过去,“该死的东西,你竟敢唬夫人玩呢?刚才不是说就是李娘子下的毒吗?”
丫鬟脸上已然红肿,她却依旧不改口,“在她房里搜到了毒株根茎,除了她会下毒,还能有谁呢?”
崔二郎站出来,分析道:“阿娘,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蹊跷,邻国的毒药怎么会来到宰相府?她的身份也的确有待考证。”
只是为何阿爷轻易将人放走,也是他不理解的,按之前的府规必定是没那么容易。
夫人静默了一会儿,关于她的身份,她也派了人去洛阳查探,回来的人说没有李姓女子逃婚的人家,这几日熙螓又离开了宰相府,所以这件事就耽搁没急着去细查。
但是即便如此,她心底依旧不信熙螓会这么做。
夫人婉言同他们道:“你们不是不知,当初她那不顾自己安危提醒马被投毒,而后又下水救下你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一来二去且不说是府邸恩人,又怎能将人的善良视若无睹呢?我当初见她就断定她出身不俗,言谈举止更是不寻常,但人家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家世又岂能说她就是有坏心?我看她也只是迫于无奈才留下府中的,又哪能污蔑她害我?”
“阿娘,我却总觉得您这么喜欢她并非这些原因。”崔二郎看着母亲,转而又道,“这几日阿娘的模样儿子看在眼里,她即便是嫂子的恩人,又没有坏心,她走后怎会惹得阿娘如此魂不守舍?故而实在难以理解。”
阿娘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对她的欢喜,是对未过门的楚娘子和已诞下子嗣的大嫂所不曾有的。
夫人看几个孩子都在,对于二郎的问题,她也不想避重就轻敷衍过去,所以便也不藏着掖着了,遂将心中之事说出来:“阿娘一直有一个遗憾,或许你们已经忘了,十三年前你们是有个妹妹的,名唤崔枳。”
说到这里夫人依旧泪竭神伤,十三年了,头一次向孩子们说起幺女名字,喉头发紧,眼眶酸红也不及心头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