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面色发青,既觉冒犯也因乔娴的彪悍而无可奈何,纵然忿忿不已又不能如何。
徐八仰着头,脚虽触地,腰背却靠磕在井口,因乔娴欺身,后脑勺几乎仰入井内……
那徐八并未害怕,方才只是一味退让,退无可退,就被抵在井边,双手挨着井沿也没对乔娴越矩分毫,诚声道:“自从几年前我从深山逃了出来,便四处寻得医法,不惜势必走遍天涯海角也得寻得其法,如今真正学成,为何乔娘子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韦妤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惊异不已,看着如此疯魔,不像庄里的丫鬟,便问:“那位女子是谁家的女儿,竟如此怨恨那徐八?”
李熙螓欷吁道:“二人早就相识,只是那女子早前因面容生了毒疮,便请了这位徐八给她治脸。后来那女子不惜冒险让徐八给她做那换脸之术,结果失败了,如今毒虽褪,那脸上的一道疤却不能消散。”
“还想让我给你机会?”乔娴啐一口,随即扼住他喉咙,往井底探去,“我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亲手杀了你!”
韦妤了解实情后咄咄道:“原来如此,这也怪不得人家心有怨恨了,好端端一张秀气的脸上长着一道疤,可不是影响观瞻的事了。”
倏然扑通一声巨响,二人不知怎么就竟一同栽了进去。
珊瑚也看懵了,一脸愕然……
众人见状,便第一时间围上井边去瞧。
只见两人大概都不会水,沉进水里也迟迟未见浮起来,只有水面不时汩汩翻涌着水花。
此时周边的小厮也都凑了过来。
“绳子,找绳子来!”李熙螓吩咐一旁的珊瑚,又问众人,“谁会水?”
当务之急应该赶紧将人从井底救上来,井口还算宽大,再进去个人不成问题。
其中一个瘦弱的小厮立时举着手臂,这时绳索也来了。这边刚将小厮绑好,正欲要将他放下去,水面就有了动静。
是徐八在水里探出了头,他抬头看到井口便围着的一群人,忙道:“劳烦,丢绳子下来!”
小厮们将绳索丢下一头下去,随即徐八又吸一口气沉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将乔娴捞了起来,哪里还能顾及什么男女之别,给她腰际绑上绳索后,让人将她拉上去后他再随后上去。
待将二人救出后,乔娴坐在一旁忙着咳呛出喉间的井水,头发散乱,唇色发白;徐八则拧着身上的湿濡,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
李熙螓看了眼房檐上的衣物,又扫了二人一眼道:“这下可算消停了?”
这冬日严寒,昨日又刚下过一场大雪,如此掉下冰冷刺骨的井水里,再如此上来,乔娴已冻得发战唇色发紫,全然没了刚才的气焰。
李熙螓见状随即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继而给她披上拢好,随即吩咐一旁的小丫鬟道:“赶紧将她带进房间,换身衣物,取取暖,来者是客,在我这儿病了就不好了……”
乔娴抬眸怔怔地看着李熙螓的檀口一张一合间,红着眼眶,浑身发着颤,竟一句话也吐不出。
她的丫鬟也才赶来,骇了一跳,她也从未见过自家小娘子如此狼狈的时候,随即赶紧过去搀扶起乔娴,一头避着风一头回房去。
徐八好一些,虽能走能跳没什么大碍,但也看起来形容煞白。
李偘没说什么,只叫他快去换身干的,随即吩咐小厮去取药,煮些驱寒之药,以免伤及根本。
他来时便将许多常用药材都装了车,如此也只需去马车上取来,免得出庄去买。
小厮一边记着药材名一边又挠着头说忘了,韦妤便笑道:“罢了还是我去吧,我记得。”
李偘听着也跟着去了,因而周围也都散的散去。
珊瑚皱眉嘟囔着对李熙螓道:“公主,这样的客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屋檐上的衣物可是琥珀一丝一线绣了大半年的,她问都不问就甩上去了!我看着都肝疼!”
李熙螓仰头看了看,转而看向身旁的龙契,对之笑了笑:“不知道郎君能不能拿下来,我瞧瞧能否补救补救?”
龙契听之哑然失笑,合着她在借用工具和借用他的轻功之间选择了后者,随即一翻飞间,便取了下来。
因湿濡冰冷,这番交给了珊瑚。
眼看着李熙螓身形单薄没有防风之衣,他又顺势褪下自身的氅衣,披在她的肩上。
李熙螓随之身上一暖,淡淡的乌沉香不经意间萦迂鼻腔。
她看刚才他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暗暗赞叹,低头一看,这披物已然拖地了,一侧的玳瑁明白,便自行离去了。
一旁的珊瑚一通跌足怜惜之色:“这料子已经坏了,公主只穿过一次的,可惜了琥珀半年的绣工!”
李熙螓瞧了瞧,的确变形了,遂道:“罢了,你记得洗净收好,也不必着急与琥珀说,就当我不舍得穿,也不得叫她觉得心血白费。”
珊瑚连连点头,随即将那衣物过了水,涤去脏污,再晾干收好。
外头风越发幽冷起来,李熙螓因不忍看他给了外氅一直站于寒风中,怕他冷着,便才想着要带他去相夫人所在处去。
“郎君随我来,我带你去夫人那。”
李熙螓说罢便走前带路,龙契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相夫人等人在湖边赏景,因晨时醒后来寻李熙螓便听到她送客去了,知道她忙便待着等她。这不正赏着花,透过梅树枝桠,就看到龙契同她一道来了。
二人正走来,娇逸如画,简直恍如是神仙中人。
李熙螓缓步上前来,一脸歉意:“今日事多,不成想将夫人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夫人笑着摇摇头,“不碍事,这不阿契也来了。”
随即她看到龙契身上穿的大氅披到了李熙螓身上,便掩唇笑了笑。
李熙螓转而走到相夫人身侧,看着周遭之景,道:“这庄里到了秋冬季,树枯花衰冰天雪地的,景色也不如春夏两季好看,夫人也就将就瞧瞧……”
她还未说完,夫人就道:“不然,这冬日有冬日的好,漫天雪地既简单又洁白,干净无尘。”
二郎早已在一旁折了枝梅花,花儿鲜艳欲滴,竟在这景中成了一道独秀的风景,美轮美奂。
不禁迎合母亲道:“母亲说的是。若不是这个严寒之季也难看到梅花凌寒盛开,前人诗中说它是‘独天下之春’,这般美景配上这银装素裹,也足有一种化外一方的感觉。”
说罢就将那满枝梅花递给李熙螓。
二郎正想说此梅花正能配主人姿容恰好相得益彰,却被相夫人状似无意般拦空接了。
这么看像是专折给了相夫人。
相夫人故而半开玩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懂得借花献佛,说折就折,说献就献,这梅花何时成你家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