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夫人本想着这三郎最是爱躲着喝酒,趁此次,也好让他戒一戒,奈何……
三郎吃着一口薄粥,咽下后感受到众人目光,堪堪回神,看兄长都表态了,他也没有啥理由不去,也只得放下碗箸,顺着话赔笑道:“阿娘正值年华,何时年老体衰呢?莫说阿娘这般不老,走到外都有许多年轻妇人问您是不是我们的阿姐呢!嘿嘿……”
他笑着笑着,看众人依旧鸦雀无声,随即又挠挠头,略显尴尬,“呃……二兄长都去了,岂有我不去的道理?哈哈哈,我去我去。”
说罢正好小厮来回:“夫人,马车已经备好停妥。”
“好好好。”
夫人满心满意地被一众人簇拥往府外走。
而李熙螓这边也被人请着,迤迤然跟随而去了。她自然是坐在夫人的马车内,善落先上了车,轻轻搭手拉她。
上车后,善落偎在夫人身边,嘴角也是漾着笑意,而李熙螓则坐在窗口边,帘子微荡。
郎君们也陆续上了尾边的马车厢。
随着车轮辘辘,车厢微微轻晃,旋即启程了。
途中夫人笑着说出了方才在堂内没说完的话,与她们打开了话匣:“要说二郎整日忙于生意,而未娶妻,眼瞧都将三十岁了,我作为母亲怎能不急?宰相府家还未凋敝时就为他相看了,那户人家也本想做主定了那婚事,奈何明月照沟渠,他总有借口离去几个月,再回家时,适龄之女也已嫁做人妇,屡次如此也就拿他没法。而那三郎,自从依依走后,看他也后悔不迭,虽面上不显,但谁不知他总在借酒消愁?这次去灵山也好带他们一同去散散心,姻缘一事最是强求不来,唯有祈愿了。”
善落柔声回道:“阿娘也莫心焦,兄长们也都还年轻,细细看慢慢瞧,自会有好缘分的。”
夫人笑了笑,忽然又叹了叹:“我们枳儿才刚刚及笄便已然嫁做人妇,及笄之礼错过了,连送嫁也是错过了,作为母亲没能亲眼见着你出嫁时的模样也是遗憾……”
说着气氛略有些伤感了。
善落摇头道:“阿娘此言差矣,咱们娘俩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愿多伴阿娘几年,不着急回濮洲。这事还是我那夫君与我提议的。”
夫人眸色微亮,不禁解颐:“韩岂那孩子,倒真是不错。”
提及韩岂,善落面色不由自主地泛了红晕。已经成婚两个月了,韩岂对她呵护备至,几乎能当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想及此,夫人又无奈道:“我只是感慨你年龄小却嫁的早,而你兄长们虽还是朱颜绿发的男儿郎,却也老大不小了,我怎能置之度外?还有你表兄,说到阿契这孩子也已过弱冠之年,偏偏寻常人家的女儿不能上他的眼。”
善落回了神,冁然接着话:“所以此次可也不能少了替龙表兄祈愿才是。”
她们母女二人目色相接时,余光皆不由得落在李熙螓的身上,随即夫人对她弯唇一笑,“不过今日还是以散心为尚的,说是祈愿不过寄托一个念想,熙螓此去也可为自己祈愿,切不可心中消极。”
因李熙螓这一路都沉默寡言,说及她时也没说两句话就发着呆,显然心事浓郁。
善落在一旁应和,“阿娘说的是,有好的念想,总归不管灵不灵验,当下有期望,对未来来说便是好事。”
李熙螓也知道她们这般说是在变着法子开导她,让她尽快走出阴霾。
车厢簸荡,蹄声缓缓入耳,除此之外是这般的静谧。
她目色煦煦,笑了笑,“我也有想祈愿的人和事,更相信未来有无尽的可能,断不会让自己消极的。”
前头的路本来就不是一眼能望得到头的,世事变化诡谲,迷茫之时可以驻足一会儿,却不可消极放弃。只要还活着世上一刻,便不能抛去心中的索求,所以她才会有闲心与她们前来灵山,散散心,稍稍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母女二人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心下来。
车窗外微风翦翦掀起布帘,几绺细碎的发丝撩在面庞上,痒痒的。她感受着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泥土与野生花草芳香,湿湿濡濡。
窗外的路景,正是向上的陡坡。
显然已经到达了灵山脚下,而在往山上行的路上,天幕稍稍比来时暗,因而不断落着细密的雨丝。
夫人也将目光望向窗外,不禁纳罕:“这气候最是变化,出门前看着还晴空万里的,怎到了山里了反而还下起雨来?”
善落也瞧了瞧,分析道:“好在雨不大,我们去庙里也可避雨,倒也没影响什么。”
所幸到达灵山寺时,雨停了,地面虽湿润却因寺门口修了石路,所以并不泥泞。
众人下了马车,在寺门处落脚,皆由灵山寺的住持亲自接待。
正值隅中,寺庙外车马骈阗,而寺庙内香客如云,众生皆为请愿,祈求世道太平,家人安康。
几位住持略清了一条道,特邀崔家众人进主殿里头,并详尽地介绍寺内的一切。
整个寺庙正殿有四进,大家进入的是为主殿,西边为观音院,东边是圣母祠。
实是因为二郎早一步叫人快马而来,替母亲捐了不少香火钱,所以几位住持十分盛情,并特意为他们这些‘崔府贵客’焚香诵经,并赠送了寺里的开光器物,例如念珠、佛像、金蟾、折扇、符纸等,包括丫鬟小厮,婆子马夫……人人有份。
那住持对夫人吉言尽道:“施主之忧虑,皆会随风消散,哦弥陀佛!”
夫人无不领纳,跟着颂了两句佛语。
寺庙喧嚷中,李熙螓盯着手中用朱砂所制的念珠,质地微凉赤红,拢共十二颗。她向来敬神佛而不信神佛,有胜于无,好歹一番心意,便顺势戴在了皓腕上。
再看向那丈高佛像,竟觉内心平缓了些许。
夫人与善落也是念珠,而二郎得的金蟾,三郎一柄折扇,不值什么钱,为讨母亲欢心,却皆随身挂着了。
尔后众人游逛寺中,各路神佛尊像皆虔诚拜过,唯李熙螓没入熙来攘往的香客当中,步伐阻塞落后许多。
夫人只当她累了,遥遥看着,便又看着龙契跟在其身后看顾,便也放心了。
旋即一旁住持邀请他们等待寺中宴客的斋饭,并安排了东侧的厢房给崔府的香客们歇息。
夫人却之不恭,携善落一同去歇脚,正想叫人问李熙螓时,却在人群中捕捉到她的身影——正伫立院外处观泉。
看她有好兴致便也不加搅扰,只让身边丫鬟找机会与李熙螓身边的丫鬟知会一声。
亦叫二郎等人或逛或歇自行安排。
做完这些,夫人旋即舒眉展眼,前去厢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