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待在里面的人,对于新来之人都有好奇心。
大家都会好奇,是因为什么案件进来。
我虽然也还算是一个新鬼,但无形中也融入了这种状态。
对于被送进来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产生好奇。
钢门打开后,一个小年轻走了进来。
一看,就是一个社会小伙,因为纹身都走到了脖子上。
社会小伙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衣服和鞋子等等,旁边的老鬼一看,就说小伙是个过来人,绝对进过看守所。
初次进看守所的人,可不会知晓里面的情况,知道里面不提供衣服裤子。
唯有进过的人,才会提前准备一些衣服裤子,且还是没拉链带子那种,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带进来。
和我进来时一样,小伙被叫到里面,衣服掀起来,裤子脱下去,绕了一个圈。
确实是一个社会小伙,上半身全是纹身。
大家都很好奇的围着他,问叫什么,因为什么事被抓来。
当前这个时代,特别是近两年,年轻人最容易犯罪的事,就是金融犯罪。
而金融犯罪最常见的就是洗钱。
洗钱,涉及到两个罪名,一个是帮信罪,一个是掩饰隐瞒。
帮信罪,简单点就是利用自己的卡帮人过钱或者是取钱,亦或者是将自己的卡卖给别人,被拿去接收网赌资金或者是诈骗资金。
掩饰隐瞒,则是买卡之人,或者说是叫人来进行洗钱。
比如你有渠道能接收上游资金,然后就将身边的朋友叫来帮忙转账,你叫来的朋友用他自己的卡走账,他定的就是帮信,而你定的就是掩饰隐瞒。
帮信,没掩饰隐瞒判得重。
社会小伙开始讲述自己的情况。
始终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我们当前所在的看守所,是他待的第六个看守所。
四个月前,他才从市看守所出来。
上一次,是因为帮信罪,被判了十个月。
这才出来三个月,又沉不住气,干上了老本行。
社会小伙说,一个周前,他带着人到我们县城来取现,当时还叫了一个朋友一起来。
但是前几天,一起来那朋友说要自首,当时还以为那朋友是开玩笑,没多在意,但没想到昨天遭受忽然就收到消息,说要抓他。
得到消息后他收拾东西正要跑,直接就被我们这边过去的警察在门口堵了个正着。
他还说,他那自首的朋友更可笑,因为那人十天前才被放出来。
想着他刚出来没钱,就叫上他一起作伴,顺道过来赚几百块,但干完后就后悔了,自己跑来自首。
说完后,就是对那朋友各种臭骂,觉得被抓到这里来,正是因为那朋友自首。
因为他已经订婚了,一月份就要结婚,现在却被搞进来。
了解社会小伙大概的情况后,大家也就各自散开。
来新人,我打马桶的工作就有人接替。
但对方刚来,而且马桶我也快打好了,就没要对方立马来接手,想着明天再将这任务交给他。
晚上睡觉,更为艰难。
因为,睡觉的距离没增长,人却多了一个,变得更为拥挤。
值班时,看着睡在最里面的几个人,宽敞得就像是睡单人床,翻来覆去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而外面一排则像是排列整齐的咸鱼。
心中顿时极不平衡,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样。
他们的床铺稍微挪一挪,最外面的人就能宽敞不少。
但是,纵然知道外面的人挤得只能是侧着睡,也没说挪一挪,这样大家都能舒坦一点。
这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残酷。
空间虽小,环境虽简单,且同是落难人,但人心的残酷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而产生改变。
越是这种环境下,人的自私越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要自己舒坦,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此时的我,由于是新人,对这种情况确实是难以理解。
但是,当后期我也睡到了宽敞的位置,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会这样。
具体的,到时候再说。
家里请了律师,了解到家里人的想法,同时也安慰自己,这次就当时一次经历,内心的急躁等等逐渐安静下来。
值班时,自残伤害,想要出去的迫切想法逐渐归于平静。
为了早日能参与打牌,看书,值班就开始专心默背墙上的规章制度。
一个班,就将两版规章制度全部记住。
清晨,就开始将我的活儿转交给新来的社会小伙。
按照正常顺序,我将接手阿坤的活,负责放风场环境,但阿坤没干,直接让我跨越一个等级,接替他本该接手的活儿,推飞机跑道。
所谓的飞机跑道,其实就是大板旁侧,值班时可以走动的廊道,用湿毛巾从里面推出来,将散落的棉絮以及一些杂小垃圾弄走,保持整洁。
这工作很简单,也很轻松,只需要睡觉起来的时候弄一遍即可。
家里人给上了账,也送进来了厚衣服,由于阿坤给我说了不少规矩,有时候更是会帮我做事,外加他是外省的,根本就没人会送衣服等等,我就将送来的衣服分了两件给他,和他在里面的关系也最为要好。
没事时,我们就会闲聊缅北的事。
他最犯愁的还是难以确定什么时候会有一个结果,因为年中才开始对缅北进行打击,他们算是第三批遣返回流人员。
早前国内就没这类案件,导致难以知道最终是怎样一个判罚结果。
他给我说,他准备好拿三年来承受,只要是判罚在三年内,都能坦然接受,但我给他分析应该是判不了三年。
深入了解下,我发现他也是一个极为不安分之人。
疫情刚爆发的时候就在武汉洗钱,上了网逃。
今年三月份,跟着人跑去缅北,进入公司开始干海外盘。
他给其余人的说法是在那边被打了不少,但一看他身上,我就说:“你他妈的尽给我吹牛逼,你能挨打?”
“你在那边,最少也是一个小组长!”
“是不是?”
对于我的话,他就只是笑笑,并未狡辩也没承认。
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他说假话,是因为我知道那边回来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会说自己在那边被打,遭受欺压才会做业绩。
实际上,只要是自己过去的,都是为了赚钱,都会主动开单做业绩。
进了正常一点的公司,根本就不会挨打,即便有处罚,也不过是深蹲亦或者是差点苦瓜之类的东西。
回来说被打,只不过是欺骗进行调查的人,让人觉得是被骗过去,而不是主动过去。
这样说,所能承受的处罚就会减轻一些。
了解到他并非是公司被端,而是自己选择回来,出于好奇,我问他:“既然明知道这个时候回来要被处罚,干得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呢?”
阿坤开始给我讲述实际情况。
听完后,我忍不住想,这个社会,还真是复杂。
网络上有些东西,真的只是表面。
真正的复杂与黑暗,少有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