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光底下,白若离那如同嫩葱一般的食指俏生生地摊着。
白清微自然不愿意让他就这么轻易的得到夫子的青眼,也想要设法挽回白家的形象,不让众人觉得他们在苛待庶女。
可是却被这双手吸引了注意。
白清微的手很美,这是京城中的女子公认的。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的女儿,你既然容色平平,那么就要在肌肤与手脚上下功夫。”
在她很小的时候,赵氏就捣药膏,把那些药膏一遍遍的敷在她的手上。
曼妙无双的手柔弱无骨,二皇子当初只是瞧了一眼她白衣持笔写诗的模样,就对她一见钟情。
因此,白清微自己也常常保养这双手,甚至曾经还动过用手去勾男人的念头。
而白若离的手就不一样了。
那是这个臭丫头全身上下最丑的地方,不仅粗粗笨笨,还起着又黄又老的茧。
她在读书被责罚的时候曾经找人撒气,绣鞋重重的踩在这臭丫头的手上,然后再假装无意,轻飘飘的说一声对不起。
又或者让她在冬天里头用冰水洗手,眼看着那双手长满了冻疮,上头还有小小的伤疤。
可是什么时候,白若离一天白过一天,骨肉均亭,连这双手被清透的日光一照,都如同两只白蝴蝶,温润如美玉?
她看见了李举人的眼神,刚刚还夸过自己写字好看的李举人,目光落在这丫头的手上,反复的巡视。
她握紧了手,生出些微妙的嫉妒与不平。
白若离察觉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笑了,回答李举人的时候的态度却很认真:“我什么都不懂,自然是一切都要听夫子的。”
李举人想了想:“我府中小儿正好进学,前两日给了他一张卷子,不若现在给娘娘送来,再按着娘娘缺漏的地方教?”
白若离自是无有不依。
因为李举人注意转移的缘故,场中的主角仿佛从白清微,突然就变成了她。
两名宫女自然是看不惯的。
她们如今成了这院子里头的妾室,经历过宫中的各种争斗,所以前两日都蛰伏着并未出声,如今自认算是渐渐的看清了这府里头的情况。
正妃自从宫宴之后,慢慢得到了殿下的宠爱,而且并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举止失措,反而很有大家主母的风范。
不仅没有苛待她们,还嘘寒问暖,替她们每人都安排了侍寝日。
她们要想出头就必须成为正妃手中的一把刀,递上投名状,而这投名状就是白若离。
眼下,机会就来了。
绿衣宫女说道:“先生好偏心,识字这样简单的东西,若是侧妃真想学的话,课后随便学学不就行了?”
粉衣宫女附和:“是极,您可是堂堂举人,若是把时间都浪费在教人认字上,岂不是大材小用吗?”
白若离心中悄悄嘀咕。
男人又不是出不起钱,让学识高的人来教认字怎么了?
见李举人意动,她有些可怜地道:“几位妹妹说的也有道理,那,那我就自己学学吧,不用麻烦李大人,想必殿下知道是我自己蠢笨学不好,也不至于斥责。”
提起萧玉绝,李举人刚刚被宫女吹捧而飘出来的自得,霎时就被打灭。
他可没忘了,自己这一回主要教的是白若离,殿下也正是为了这位侧妃才请的自己。
至于其他三个女眷,都有了一定的基础,他来这儿教什么?难不成是真要举办个诗社?可是女子的笔墨又不能流传到外头去。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给他们陶冶一下情操的作用,否则总不可能教她们科考知识吧?
因此,他在这后院之中能教的,还真就是基础的启蒙跟写字。
卷子被拿了过来,白若离捏着毛笔,便听李举人严肃道:“持笔的姿势错了。”
“写字的笔顺错了。”
折腾了好半天,白若离才终于写完了一张卷子,上头墨汁淋漓,字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卷子还有单独的一面是用来背书的,白若离的三字经只写了开头的几句,千字文也只写出两句,其余的便是简单的古诗。
这些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每写一个字都会有大大的墨团,因为不知道字怎么写。
李举人看着看着,眼里发黑,心里发堵。
这得教到什么时候去?
若是教不好,在宴会上出丑,然后传出去这是他的徒弟,那他还有何颜面在京城之中立足?
宫女们和白清微因为无聊的缘故,也都把那卷子给抄了一份,拎着卷子走过来,将白若离的桌子团团围住。
见状忍不住都笑了。
那鬼画符一般的字,也让李举人说不出话来。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可是他都已经收了二殿下的定金了。
京城居大不易,因为他没有背景资源关系,所以也没有找到什么官儿做,前些日子刚把家中的老母给接过来,原本能够住人的房舍就变得拥挤不堪。
二殿下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他,并且给他找了一处合适的宅子容身。
若不是有这些凑巧的条件,他身为堂堂男子又是举人,是绝对不会给后院里头的女子教书的。
想着大大的宅子,忍着吐血的冲动,李举人不停的在心中默念,就当是给自家儿子从头开始教书,只要细细的教,一定能教出成果,不至于辱没自己的名声。
但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哪怕是家中七岁的孩子,本事也比这侧妃要强过许多呀!
“夫子?”白若离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李举人勉强稳住心神:“当不得夫子之说,李某只是应邀前来,随口指点几句。”
白清微的心态又平衡了。
嗤,这分明就是不想收学生啊。
白若离还不知道这就是嫌弃婉拒的意思,笑道:“大人就算是随口指点几句,也令我受益良多了。”
李举人心事重重地坐上回家的马车,愁肠百结。
想要辞掉这差事,又舍不得大宅子。
下车的时候却听车夫道:“李大人,我们家侧妃说了,她天资愚钝,也懒得学这么多,您从明日开始,不必再来。”
李举人啊了一声,半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