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隐一噎,将奶片重新塞回茶几下面。
起身时,眼睛径直落在散漫的男人身上,他心情不错,似乎只想逗弄一句,也没指望她能接话。
手机不适时响了起来,暂时打破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凝滞感。
孟鹤行接听电话,往落地窗前走,听着那边的人讲话,脸色变得凝重,朝着司隐的方向扫了几眼,时不时回复一个“嗯”字。
趁着他在通话,司隐在他看过来时指了指楼上,示意自己先上去了,孟鹤行没如预料中的同意,反而快速地冲电话那边说了句“就这样,你继续看着”,而后结束了交谈。
他往这边走了几步,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凑在唇边吸了两口,神色与方才大不相同,淡淡的烟雾遮掩了视线的清晰度。
没等司隐揣测出来,那人直截了当地开口了:“关铮病发了。”
“什么?”
短短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震得司隐有些懵,她动了动唇,而后掏出手机立马拨打关铮和夏长延的号码。
前者没人接,后者响了好几声,被人挂断。
这种反常更加证实了孟鹤行言语的可信度,即使司隐足够冷静,此刻也不免腿软,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指甲陷入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去看他吗?”孟鹤行狠吸了两口烟,脸颊两侧因为动作微陷,又逐渐平复,猩红燃得极快,烟灰要落不落,下一秒被捏着熄在烟灰缸里,没等人回答,“走吧。”
司隐没有犹豫,提步跟上去。
车速比平时要快,径直往冬城医院开。
孟鹤行坐在驾驶座,脸色沉闷,观察着路况,偶尔打量旁边人的脸色,见她心不在焉,但细微的小动作出卖了她此刻的焦急,他忍下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劲儿,一言不发,掌心用力,指节圈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浮现。
夏长延没想到司隐已经知道,关铮进手术室之前撑着最后一口气,嘱咐他一定不要通知李秀和司隐,之前一直瞒着,他想一直瞒下去。
于是,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挂断了。
手术及时,但不彻底,只能暂时保守治疗,压住关铮体内的毒素,这会儿,人在病房里躺着,麻醉时效还未过,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夏长延在病房外的长椅坐着,耳边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也没注意,只当是医院其他人员,听到司隐声音的那一刻,才堪堪抬起头。
“关铮怎么样了?”司隐语气听着镇定,但不难发现里面裹着一丝颤音,声调不稳,显然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
“刚从手术室出来。”夏长延示意她看病房里面,“还没醒。”
“现在可以进去吗?”
“当然。”夏长延让开一步,任由司隐进了病房。
他没问司隐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因为孟鹤行正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司隐能知道今晚这事,只怕是对方的功劳,那么,他和关铮对她隐瞒的事情,说不定也由孟鹤行告知过她。
这么一想,夏长延心情复杂,他抬眸看了孟鹤行一眼,对方就安静地站在旁边,视线始终跟随着司隐的动作,深邃又冷沉,仿佛是她屹立不动的依靠。
同是男人,孟鹤行对司隐是什么意思实在不能再明显。
夏长延压下心里的异样情绪,病房外只剩下他们两人,都动作一致地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情形。
司隐忐忑了一路,指尖传来男人皮肤的温度时,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关铮脸色白了许多,明明才几日没见,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圈,双眸紧闭,眉峰寡淡,像是泡在水里很久,平时那股张扬凌厉的感觉冲淡了不少。
许是药物的因素,他的呼吸微微沉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
司隐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他没醒,她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男人泛起青茬的下巴,刺痒的触感在指腹划过。
转身时,眼底的担心仍然存在。
她毫无准备的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与外面的两人对个正着,孟鹤行如墨般的眸子朝着这个方向,似乎将她方才的动作收入眼底,脸色格外平静。
门打开又合上。
司隐看了孟鹤行一眼,他斜倚在门边,眉宇间充斥着冷傲,见她出来,目光一扫而过,就那么轻抬着下颌,垂眸对视。
“长延哥。”司隐转身,看向另一人,“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他。”
“那不行。”夏长延说,“我在这就行了,你……你带着孟总回去吧。”
“你回吧。”夏长延还想说什么,被司隐的话堵回去,“够麻烦你了,你明天还要工作,这里我来。”
时间不早,夏长延这几天也不得闲,委实累了,他见司隐坚持,也没推脱,临走时留下一句:“有事及时打电话,我立马过来。”
司隐说好。
等人走了,只剩下她与孟鹤行两人。
司隐也让他回去,对方还是那副样子,沉默不语,说了几遍,依旧不为所动,她没法,想着任由他去,往病房的方向走,路过时被一直沉默的男人捉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围在那一圈,他的指节修长,骨骼分明,彰显着力度,轻松握住她纤细的腕骨,一寸寸收紧。
“司隐。”男人的嗓音比夜色还凉,掺杂着一丝缱绻的低诱,“既然做了决定,就该慢慢放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司隐的心思,孟鹤行看得透透的,他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却依旧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身份,适当给予指引,不过多干涉。
其他的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件事,不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孟鹤行唇线紧绷,他素来进退有度,但一想到司隐看向关铮时眼里藏不住的担心,就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饶是他自持冷静,也难免不爽,但碍于身份,只能硬生生忍着。
但她却一个劲儿地赶他走。
走了,好让她和关铮孤男寡女待在一处么。
孟鹤行心里冷嘲,温和压不住翻涌的酸涩,见她不理人,抬起另一只手,捏住女人的后颈,往前带了一步,迫使她的视线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才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要陪,我理应与你一起,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司隐:“……”
这么严肃的气氛下,竟然觉得有些无语,孟鹤行从未私下在她面前自诩为丈夫,也没用这种压迫人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她还挺不适应。
她掰开孟鹤行的手,没有生气的征兆,只是极其客观理智地说了一句:“别忘了我们的婚约并不是真的。”
“你也别忘了,在法律上,它就是真的。”
“孟鹤行。”司隐没想到他会咄咄逼人,声线放低,想到方才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心里没底,“你非要现在讨论这个是么?”
“行,不讨论。”他往前一步逼近,单手撑在司隐耳边的墙上,俯身,“我不走,嗯?”
“你不累?”她拧眉问。
“不累。”
司隐不想继续争执,伸手推开他,眼里裹着复杂的情绪,抿了抿唇,扔下一句,“那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