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孟和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内。
屹立于落地窗前的修长身影,正背对着门眺望着远处,简单的白衫西裤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线条流畅,周身萦绕着凌冽之气。
许程进来时,及时将门合上。
男人听到动静,扭脸看过来,眉峰微抬,伸手将袖口的口子散开,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孟总。”许程将手里的一沓资料放在桌面上,往前推了推,“这是那位医生的资料,他现在已经回到任职的医院,只是——”
匀称的手指翻阅着文件,孟鹤行目光落在一行行文字上,闻言,抬眸看向许程,视线平静。
“只是那位医生并不接受我们的邀请。”
“什么原因?”孟鹤行思忖片刻,指节轻敲在桌沿,语气不咸不淡。
“未知。”许程及时接话,“他似乎有些排斥谈及这件事情。”
闻言,孟鹤行的动作顿了两秒,神情淡淡,眸色深邃,两三分钟之后,才缓缓开口,像是做了决定:“先稳住他,我亲自去,订两天后的机票,行程改动一下。”
许程说好,得了吩咐后,又问了一句关于宋家河怎么处理。
孟鹤行不甚在意,说:“他是个什么态度?”
“宋家河嘴硬着,还是不肯为我们所用。”
“那就继续耗着,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找我们。”孟鹤行指尖在椅靠上轻点着,“帮我约陈房霖,找个饭点。”
“是,孟总。”许程领了任务,转身出了办公室。
孟鹤行仔细查看着搜集来的信息,目光在白纸黑字上一览而过。
天色半黑时,孟鹤行结束一天的工作,起身出门。
手机屏幕上是不久前司隐发过来的消息,她说今日谭希送她,不必来接。
消息的上一条,是他发过去的,询问她何时能下班。
走进电梯,孟鹤行臂间挂着西装外套,目光落在对话内容看了好一会儿,抵达一楼,才堪堪熄灭屏幕。
今日司隐行程很满,新工作室成立,自然少不得一番庆祝,估摸着她不会这么早出现在和园,孟鹤行应了闻京铭的邀约。
车子自然停在柏夜,服务生对他熟稔,妥帖地帮忙泊好车,引着人前往常用的包厢。
厚重的门板被推开,孟鹤行眼睛一眯,将内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闻京铭,还有两位身材颀长的男人,各自占领沙发一角,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扭脸看过来。
孟鹤行带上门,径直往里走。
闻京铭最先出声:“怎么才来?”
他往空着的沙发上一坐,身体往后仰,肩胛骨抵着松软的靠背,轻瞥一眼,“路上堵车。”
“哟。”闻京铭笑道,“堵车都来?平常请都难请,这几天叫你出来都不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用在家陪你老婆?”
孟鹤行长腿悠闲地搭着,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她不在家。”
“得,我说今天怎么一问就来了,敢情司妹妹不理你,怎么着,兄弟可没不理你,够意思吧?”
“你闲得慌?”
“怎么?”
孟鹤行眉峰微挑,冷呵一声:“对别人夫妻之间的事这么感兴趣的话,不如趁早成家,省得注意力都放在别人太太身上。”
闻京铭:“……”
乔境时听得久了,也难免开口调侃:“老闻啊,你要真羡慕老孟有太太,自己也去找一个,整天酸了吧唧的,怎么?嫉妒啊?”
“嘿。”闻京铭不乐意了,“你俩这一个二个的,懂不懂单身的快乐。”
他轻抬下颌冲对面沉默着的男人笑道:“对吧,大哥?”
孟晋州没接话,只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一双眼冷的彻底,抬眸时眉宇间有淡淡的落寞,看得闻京铭心惊肉跳,他及时住嘴,灌了杯酒当作道歉。
好在孟晋州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捞着外套先行离开。
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闻京铭才拍着胸膛松了口气,叨叨:“大哥这样太吓人了。”
“活该。”孟鹤行嗤笑,“让你口无遮拦。”
“我是没想到这一点。”闻京铭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说自从景寒离开之后,大哥就不怎么出来聚了,今天还是我和老乔诓来的,他这是怎么了?想了就去看她呗,现在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一个抱枕迎面飞来,砸在闻京铭怀里。
乔境时嘴角淡勾:“闻京铭,我看你迟早有一天是死于话多。”
“……”
孟鹤行静静观战,指尖抵着眉心,笑容浅淡,在微暗的光线下冷峻异常。
*
司隐聚完会又去了一趟医院。
夏长延找了经验老道的护工,他们忙的时候,就由护工照看着关铮,以备不时之需。
抵达医院,已经夜里九点。
夏长延和关铮正一站一坐,脸色凝重,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见她来,又双双熄声,欲言又止。
司隐倒是没见外,走进病房后直接往那边走,落座,开门见山地问:“现在,能否不再隐瞒地将所有事情告知我?毕竟,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关铮身体内的毒素,以及……我爸的死。”
她情绪很稳,一字一句吐出心里的疑虑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冷静地似乎是旁观者。
“别怪你哥。”夏长延开口,“他也是不想让你和你妈担心……”
“长延哥。”司隐抬眼看他,视线又落在一旁穿着病服的男人身上,“谁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隐瞒我,从来没问过被瞒着的人愿不愿意,以为这样做很高尚很伟大是吗?”
她冷脸,咬牙忍下翻涌起的心悸感:“关于司栋和林明森勾结,害死我爸的事,你们现在找到了多少证据?。”
“影影。”夏长延也深深感觉到无力,事情发展成这样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当时他们将现场毁灭的很干净,我们现在只能猜测关叔的死和他们有关,但是——”
“但是没有实际证据是吗?”司隐眉目清冷,“我这边有林明森和司栋来往的照片和汇款单据,以及林明森手下一个小弟的行踪,按时间来看,他们联系频繁的日期正是我爸出事前后。”
她翻出相册里保存的数张照片,将手机递过去给两人看。
关铮一一翻过,神色始终冷静,待看完最后一张,才有了反应,看着司隐的眼睛,说:“这些我们也查到了,不足以当作立案证明,换句话说,这些只能证明林明森和司栋有联系,但是两人是否与爸的死有关,还得另外搜集证据。”
“我明白。”司隐说,指尖点开最后一张图放大,“这个人是林明森的手下,四年前是他名下修车铺的学徒,在爸去世之后失踪,之后林明森关了修车铺,远离冬城,这个学徒也再也没出现过。”
“或许。”她蹙眉,“可以从这里入手,我找人查了,这个学徒的籍贯也在山洛,和林明森是一个地方的,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奶奶。”
夏长延和关铮仔细对比着照片上的那位稚嫩的脸庞,一时间,脸色都有微妙的变化。
司隐精准捕捉到这一涌动,问:“有什么不妥?”
“影影。”夏长延声音里透露着严肃,“这个学徒,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司隐手一顿。
“这个案子按上级要求保密。”夏长延说,“追查了很久,判定为自杀。”
自杀。
“不可能。”司隐下意识握紧手心,神情复杂,心里空落落的,理智分析,“绝不可能是自杀。”
“我们也推测不是,但是时隔三周才发现尸体,更何况,冬城和山洛距离遥远,我们的手没法伸得那么长。”
越往深想,牵扯越多,便越复杂。
司隐本以为其中涉及的,只有关父一条人命,今天才发现,她的想法太过简单了。
“那现在?”她感觉自己的嗓音已经有了一丝沉重。
“你放心。”夏长延安慰道,“我回到冬城后已经暗中联系山洛那边的警方,复查当年案子的细节,还有林明森的事,也在可控范围内,会持续跟踪。”
三人都沉默了,心知肚明,时隔四年,什么证据都被毁的一干二净,当年都没查出来的真相,现在旧事重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只不过,没人说放弃,即使查一辈子,也要让罪魁祸首得到制裁。
*
接下来的三天,司隐刻意没回和园住。
她要为乐队独立之后的第一首新歌作准备,从与嘉星传媒解约,霍城明里暗里在网络上引导风向,让人以为是长野不念提携之恩,小火之后便向一脚踹开嘉星,格局小到离谱。
丁暮等人几次差点在评论区下和他们吵起来,平日里火爆脾气的谭希倒是一反寻常的冷静,有气也是立马就消了。
反而兴致勃勃地压制着丁暮等人的不理智行为。
司隐沉浸在新词的谱写中,偶尔抬头看他们嬉笑,觉得充实,会淡淡勾一下唇。
孟鹤行是在第五天回来的,收到消息时,司隐正在咖啡厅里,面前是一份完善的合同,最上方醒目的四个大字——离婚协议。
“司小姐。”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在得知双方当事人的身份后,依旧保持着镇定和职业素养,“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妥。”
纤细的手指划过合同的扉页,司隐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协议内容,基于当初也是协议婚约,司隐有自知之明,压根没想过财产分割,不谈这一方面,这份协议就十分简单。
她看完后,礼貌颔首:“没什么问题,多谢陈律师。”
“司小姐客气了。”男人慢饮着咖啡,窄平光镜下是一双清明疏冷的眸子。
“陈律师,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司隐视线平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自然,司小姐大可放心,我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男人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多谢。”
司隐将合同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妥善的放进包里。
她在路口朝着与先一步离开的陈律相反的方向走,殊不知,在咖啡厅的二楼,凭栏而望的男人嘴角挂着哂笑,将两人一前一后出门的照片拍了下来。
臂膀被女人柔夷挽上来的时候,乔境时还在观摩着手机里的相片。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祁佑清凑上来,红唇潋滟,隐约瞥见男人手机上那道纤细的背影,直接拧上他的耳朵,“我说怎么跑这来发呆,这位美女是谁,能让你看这么久?还刻意藏在相册里偷偷看。”
女人柔媚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冷嘲,手下却丝毫没留情面,拧得乔境时耳根子红透了。
他哼笑一声,抬手将女人勾进怀里,困在手臂和栏杆之间,俯身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笑得蔫坏,“醋劲这么大?”
“谁醋了?”祁佑清真生气了,狠瞪一眼,伸手推他,“滚开。”
“你自己看这是谁。”乔境时将手机塞她手里。
只有半侧影,女人略微低着头,能看到一点脸部轮廓,通身的气质即使是模糊的照片也遮挡不住,更何况,因为孟鹤行的缘故,祁佑清见过司隐数面。
都说女人观察力细致,更何况对象是这么一个难得的美人,还是孟鹤行放在心坎上的美人。
祁佑清印象深刻,此时,就算是没看到正脸,也能分辨出是谁。
她顿时恼了,手机砸在男人身上,脸色骤变:“乔境时,她可是孟鹤行的太太,你这行为合适吗?”
男人知道她误会了,低低笑一声,将手机捡起来。
“你还笑!”
“佑清,你脾气还是这么大。”乔境时又凑上去吻她,在女人的挣扎中划到另一张照片,“你看这个又是谁?”
照片上的男人倒是有了正脸,十足的利落模样。
祁佑清看了两张照片,心里微微一跳。
照片上的男人她当然也认识,对方是冬城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年轻有为,长相帅气,手腕一绝。
当然,比这些更出名的是——这位陈律是专诉离婚案的一把好手。
司隐和他见面,出于什么目的,昭然若揭。
祁佑清刚缓和的脸色又凝重起来,被男人揽着肩膀往外走,听他笑着说:“孟氏法务部人才济济,自家人不找反而找别人,恐怕老孟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离婚了,他这老婆,倒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