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淑愣了愣,脸上却露出明显的意料之中。她用手掩着唇,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了端庄样子。陈燕昭见她笑得开心,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着一起笑,笑着笑着,就倒在了她身上。
她渐渐止住笑声,接住了陈燕昭,拍着她的肩说:“我早就料到了,果然是这样——哼,没一个能当家的,还不是得看我。”
“哼,”陈景瑞翘了个二郎腿,似笑非笑下逐客令,“既然验证了心中所想,那徐小姐可以走了吧?”
徐若淑没动,挑了挑眉,低头问陈燕昭:“小郡主,你二哥下逐客令呢,要我走。”
她本以为陈燕昭会碍于面子挽留她两句,没想到陈燕昭小手一挥,坦然道:“那你走吧,我家大人没在家。”
笑容僵在脸上,徐若淑不尴不尬的笑笑,将陈燕昭放开了。
“既如此,那小女便先行离开了。小郡主若是闲了,可以到府上与小女下下棋,聊聊天。”
陈燕昭将手藏在身后,眨着眼拒绝了,“昭儿不会下棋,多谢徐小姐美意。”
徐若淑目的性很强,而且大概因为是当着陈燕昭一个小孩的面,她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和目的,这让陈燕昭心底不安。
她退后了两步,不由自主与徐若淑拉开距离。陈若淑不在意,慢慢站起身来,刚要走,又被陈景瑞喊住了。
“徐小姐,将你这些东西都带走,无功不受禄,我们昭儿什么都没帮上你。”
他最后一句话颇有暗示的意味,徐若淑当即就明白过来。她挥挥手,边走边说:“不必了,一份厚礼换一条人命,二公子收着就是了。”
走到门口,她转过头来,笑了笑:“今日只是受家父所托,来谢小郡主救命之恩,至于其他的,小女全然不知。还请小郡主与二公子放心。”
陈景瑞略放了心,给陈燕昭递了个眼神。
她走后,陈燕昭立马窜进陈景瑞怀里,忧心忡忡问:“二哥,徐小姐会说出去吗?”
想想徐若淑的眼神,陈景瑞摇了摇头:“不会,二哥信她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陈燕昭这才放松下来,小手拍着胸口庆幸:“可不能让人知道呀。”
她曾经是因为这能力吃过苦头的,这两年被众人宠爱着,陈燕昭颇有几分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意思,说话比从前大胆不少。但当此事真发生在眼前,她心底的恐惧还是卷土重来了。
毕竟一个年幼稚童,想方设法瞒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为难她了。陈景瑞压根就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只是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昭儿不必像从前一样提心吊胆,你若嫌暴露于人前,会给自己招致麻烦,那我们便尽力隐瞒。可若是担心人言,那就无甚必要了。哥哥会想办法,让那些闲言碎语全部消失。”
陈燕昭扑在他胸口,闷闷地问:“那二哥,你会把他们全暗杀掉吗?昭儿在护国寺的时候听说,若是杀生太多,会有报应,昭儿不想……”
一下说这么多话,可是难为陈燕昭了。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但陈景瑞知道她要说什么。
陈燕昭是怕他身上的血腥太重,将来入不了轮回,还会招致报应。
他一个在战场厮杀的武夫,又怎么会怕杀孽呢。但陈燕昭这份担心,还是让他深深动容。那两个小的弟弟,可是从未有过这种担心,甚至陈景焕还会追着他问那些鏖战。
“昭儿要多多去护国寺上香,给二哥祈福。”陈燕昭暗下决心,绝不能任由二哥落入这种境地中。
陈景瑞捏过她攥得死紧的小拳头,耐着性子一根根给她舒开,笑着说:“昭儿还是别去给护国寺那帮秃驴送钱了。咱们也别想那些打打杀杀的计谋。”
他暗暗想,陈燕昭比他还像个莽夫。好歹他还知道智取,陈燕昭上来就是一个赶尽杀绝。这天下有如此多的百姓,杀?能杀的完吗?
“昭儿别想那么多,交给哥哥,好吗?”他的手轻轻盖在陈燕昭眼前,力度很轻,像是怕手上的茧碰疼了陈燕昭。
陈燕昭眼前陷入一片模模糊糊的阴暗,有光能从指缝透过,她的视线就追逐着那点光斑,盯着看了很久。
“好了,咱们一会先去看看娘,然后差人给你三哥四哥送午膳到学堂。”
陈燕昭一一应了,又随口报了两道菜,说中午想吃这个,陈景瑞就留了心,看完宋听冬之后,交代后厨去准备。
除了登记在库房的那些谢礼之外,再没有徐若淑来过的痕迹了。
但燕过留痕,关于徐若淑的拜访,还有陈燕昭的风言风语,还是渐渐传了起来。
幸好只是些语焉不详的模糊议论,并没有什么恶毒的猜测。陈景檀路上听到过几次,甚至都没计较。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皇室中人的八卦,若是每听到一点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就要将人查办,那反而矫枉过正。他虽才当值几年,却将这些为政之道学得很好。
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恒王府又给陈燕昭过了一次生辰。这次只有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比平日丰盛许多的生辰宴。
席上,陈燕昭收到了一个十分不想要的生辰礼,是恒王说的一句话。
他说,去年殿试所中的举子中有一人,适合给陈燕昭做师父。那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家中恰好有个跟陈燕昭同龄的女儿。
陈景檀停了筷子,略一思索,问:“可是陆大人?”
恒王点头,无不满意地说:“陆大人不错的吧,人长得和善,未语先笑,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他前几日在翰林院,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陆大人。别人都夸他恒王性格平和,但陆大人说话才更是春风化雨。听得恒王直懊悔,儿子生太多,导致自己连说话都比不上人家有女儿的温柔。
家里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陈燕昭。她扒着恒王的胳膊,泪眼汪汪祈求:“爹爹啊,可以让三哥教昭儿的,昭儿不想让别人教。”
陈景焕点头,“我虽不才,但教昭儿也是绰绰有余吧。这两年庄子歉收,王府节衣缩食,能省一分是一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恒王的脸就微微涨红了。他大手一挥:“这不是你们小孩子该考虑的事,恒王府绝不会让你们吃苦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