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中午,锦宁留方明月吃饭。
这次,她没再推拒,真的留下来。
饭桌上,锦宁吃着吃着突然一阵尿意袭来。
呃,都怪饭前贪嘴喝了不少乌梅汁。锦宁搁下筷子。“你们吃,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谢韫唇角轻弯,“去吧。”
他眼神含着点笑,分明是看出她急着去干嘛。
方明月不好奇锦宁去做什么,反而有些窃喜,桌上现在只剩他们二人独处。
她拿公筷夹了块笋放在谢韫面前的瓷碗中。
“这笋吃着好是鲜香脆嫩,你尝尝。”
谢韫微顿,抬眼看她。
方明月与青年短暂对视,很快垂下头,腮上染了娇红,明显是羞赧无措。
谢韫轻慢一笑,夹起碗中的笋,竟真的送进口中吃下。
“当真不错。”他声线微低,听起来温柔勾人,其中意味让人琢磨不透。
方明月的心跳一下子就躁乱了起来。
他、他这分明是对她也有不清白的心思!?她能感觉得到。
方明月还想再做些暧昧不清的举动,锦宁却在这时回来了,她只能压下激动的心绪,就此作罢。
回去的路上,方明月脚步都显得轻快得意。
“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小翠好奇问。
方明月收了收脸上的笑。
“没什么。”
“小翠知道了!小姐前几天应了宋郎君邀您去坐船游湖的帖子,就是明日呢,小姐定是在为这个开心!”
听到这个,方明月却皱了皱眉,有些心烦不耐。
“我身子不太舒服,明天不想出门,”方明月思忖了下,到底是想着留个后路,“你去告诉宋郎君一声,改日再相约。”
宋家小门小户,她其实一点也看不上。
如今,她想赌一赌。
她和锦宁长得相似,而且,比她温柔,比她端庄有礼,比她更会侍奉夫君。
姐妹共侍一夫在这世上并不稀奇。
关键,她赌,谢韫对她也动了些情。
……
下午,锦宁在茶室看新淘来的话本子,不知不觉倚着矮塌睡了过去。
待醒来,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青年见她睁眼,神情还迷糊糊的,霎是乖软可爱,凑过去在她脸颊亲了亲:“睡得真香,猪崽似的。”
“……”尼玛。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你才猪呢。
锦宁立时清醒,直接一个恼羞成怒:“走开!”
谢韫笑弯了眼,分明是故意逗她。
两人又闹了会,总归就是些小夫妻间你侬我侬亲亲爱爱的虐狗把戏。
谢韫忽地有些踌躇,仿佛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锦宁察觉他的神色,便问:“怎么了?”
谢韫动了动唇。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可……”
“说嘛说嘛,别吞吞吐吐的,怪吊人胃口的。”
谢韫顿了顿,看着她开口。
“午饭时,你出去了一趟,桌上只剩我和你姐姐,你不在时她给我夹菜,放进我碗里,让我尝一尝。”
“……”
锦宁眨了眨眼,没听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所以呢?”
夹个菜而已,没什么吧?不就单纯分享一下让他尝尝么?
谢韫拧眉:“男女有别,何况我与她并不相熟,还隔着你,这举动有些于礼不合,卿卿不觉得她有些心术不正么?”
见锦宁还是不以为然的表情。
谢韫微沉下脸:“若是有外姓男子在饭桌上给你夹菜,我定会视对方为敌对,让他滚。”
锦宁终于听明白了。
谢韫这是怀疑方明月趁她不在场时,故意撩拨他,不怀好意想抢她的男人?
呃。他还挺自恋的。
不对,应该是,超级忠犬式恋爱脑!
太忠贞了,这点小事就即刻报告给她,还一脸警觉,简直有点可爱。
锦宁不禁笑了出来,抬手捧住青年的脸,笑吟吟道:“知道啦,可三姐真的不是那种人,她应该只是单纯给你夹个菜。”
“你信她的为人?”
“当然了,我们是亲姐妹,她不会做那种事。”
谢韫轻点头,眸底深幽,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主要还是,”锦宁微顿,下一刻去吻他的唇,“相信你啊。”
谢韫不迎合不拒绝,只闭上眼感受锦宁柔软小巧的唇舌与他勾颤。
他身心皆愉悦。
锦宁撤身,舔了舔唇畔,勾人的魅妖似的,一字一句。“你心是我的,我知道。”
谢韫挑眉,俯下身又去吻她。
他轻笑。“你也是我的。”
……
五月初,风轻日暖的好天气。
锦宁和方明月相约去街上新开的一家首饰店铺逛逛。
至于谢韫说的‘夹菜’一事,其实她是有放在心上的,后来和方明月几次见面都格外注意,但对方和平常无异,并未表现出对谢韫有过于关心,她也就没再想那么多了。
临出门,锦宁四下看了看:“小玉玉人呢?”
秋月是这些仆人里最端庄稳重的,想起什么,笑答:“昨晚湘玉和李嬷嬷几个人打马吊,听说是玩了通宵,现下多半是回房补觉去了,奴去她房间看看。”
院里人都知道,湘玉和她们这些下人是不一样的。
她与少夫人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别去找她了,”锦宁出声拦住,有些无奈,“谁把她撺掇出这么大的赌瘾,还通了宵的玩,回来我再找那几个算账,就让她在家补眠吧。”
谢韫早早忙完兰台事宜回来,见锦宁未在家也不意外。
有他安排在她暗处保护的死士时刻汇报着行程动向,她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他的掌控里。
左安面色沉肃,到谢韫身边低声来报。
他说了些什么,青年捻着手中杯盏,温润的眸泛着薄凉讽意:“这老东西,真是不死心。”
左安询问:“郎君见是不见?”
谢韫搁下杯盏,有些不耐道:“放他进来,省得三番两次堵我的路。”
院里下人全被遣退。
随后,左安在前恭敬引路,领一人进了茶室。
来人放下挡脸的帷帽,露出张沉着严肃的脸,看着约莫四十多岁,倒是身形英武壮硕,颇有气势,像是习武行军之人。
谢韫从座上起身,很是谦逊有礼地朝来人拱手作了个揖:“侯爷突然到访,我来不及相迎,您可千万别怪罪。”
侯爷萧宗良年长他很多,此时却不敢端长辈架子。
他同样拱手作揖,语气甚至更为恭敬:“谢中丞不嫌老夫前来叨扰便好。”
谢韫请人入座,亲自斟茶。
萧宗良却没心情喝茶:“老夫是有一事想请谢中丞帮忙。”
“哦?”谢韫似是意外,很快平和道,“侯爷但说无妨,能帮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对面青年眉目温和,端的是一幅斯文有礼之相。
萧宗良却深知他伪善皮囊下的歹毒黑心肠,暗自思忖一番,决定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
他言词哀叹:“我夫人的亲弟赵霖在户部任职,如今正在牢狱中身受酷刑,老夫恳求谢中丞看在往日情面上出手搭救,只求能救下他的性命!”
谢韫前不久弹劾掌户籍财政的户部非法敛财,贪墨国库,户部上下三十多人均涉事,证据确凿,皇帝大怒,下令将其中六名涉事赃官处斩刑,以儆效尤,其余人抄家流放。
而赵霖,就是将要处于斩刑的犯人之一。
谢韫听此神色一冷:“赵霖罪证已定,这是事实,无人能救,侯爷若是只为奸佞小人而来,那就请回吧。”
青年面目温和,在国事上却毫不留情面,一身清风峻节之气。
当真是那端方不阿的清正之人。
萧宗良不死心,低下身子骨哀求:“有法子,我会安排人为赵霖顶下一些罪状,只要谢中丞肯帮忙通融一二……”
谢韫厉声打断:“侯爷慎言。”
“这些悖逆之话我今日就当没听过,”他不再多说,“左安,送客。”
萧宗良见谢韫丝毫不谈情面,神色变了变,有几分含怒,猛一拍桌子,响声震耳。
“谢韫,你当真是不肯给老夫一点面子!?”
……
茶室内屋立着一盏屏风,屏风后有一方供人休憩的矮塌。
白日里,锦宁倦了累了会来这处眯上一会。
湘玉昨晚打马吊一直输,抱着想把钱赢回来的心态,竟不知不觉玩到凌晨才散场。
回到房里却精神抖擞,直到天边翻起了鱼肚子,翻来覆去的紧闭着眼,但就是睡不着。
没法。索性起床,早晨吃过饭来茶室打扫,可偏偏一上岗就开始哈欠连天,困得挣不开眼皮,强撑着精神拿鸡毛掸子掸灰尘。
小丫头最后还是没抗住,倚着矮塌睡了过去。
外面拍桌巨响和男人怒吼声把她从美梦中一下子震醒,湘玉有点懵逼。
咦,怎么睡着了?
她揉揉眼,刚要起身,外面又传来了声响。
“休要在老夫面前装得一副正气凛然!外人不知你谢中丞的真面目,我确是清楚你这厮看似温良清白,实则是那毒蛇成了精、冷血残忍至极!”
“……”什么?
湘玉完全僵住,外面是谁,为何这么诋毁她家小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