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芩秋特意和顾泽夕错开了时间,隔了一个时辰才出发。
她自然不是去江南,也没有进鄂州城,而是绕道去了西山。
那里,有原本属于她,而现在属于顾远风的药田。
药田的产量,她心里有数,远不止三车,剩下的药材在哪儿,她得弄清楚,并予以销毁。
那种药材一旦流入市场,是害人的毒药,别说她跟顾远风有仇,就算没仇,本着良心,也不能放任自流。
而且这是一个夺回药田的良机,她不能错过。
马车到了西山,药田出现在眼前,然而田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古环和他的手下也不见踪影,倒是有个矮胖的男人,坐在房子前晒太阳。
苏芩秋下了车,男人看了看马车上的徽记,马上起身,小跑着上前行礼,笑容满面:“哎哟,稀客,您就是宁远候夫人吧?”
刘全?
只一眼,苏芩秋就认出了他来。
半年前,顾远风背着她,把药田给卖了,说是顾致礼为了赎一个青楼女,欠了一屁股债,他为了替父还债,没有办法。
她自然舍不得药田,只好让顾远风去找买家,把药田重新买回来。
顾远风说,买家狮子大开口,必须再加两倍的价钱,才肯转手。
药田是她多年的心血,再贵也得买回来,她咬咬牙,同意了,为此付了一大笔银子。
可直到她被诬陷通奸,深陷地牢时才得知,顾致礼赎青楼女是真,但他根本没欠债,所谓的买卖药田,是顾远风父子伙同买家,给她设的一个局!
而这个买家,就是她眼前的这个人,刘全!
刘全并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是顾远风的前妻。
但她却知道,在她被休后,顾远风就把药田交给了刘全打理,而古环正是刘全的手下。
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两世仇恨,这次正好一并报了。
苏芩秋佯装不认得他:“你是?”
“小人刘全,是这药田的管事。”刘全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夫人,古环都跟我说了,那三车药材,夫人烧得好,烧得妙。我已经狠狠骂了他一顿,让他把药田剩下的药材,全部连根拔起,拖去销毁了。夫人,您看,药田现在都空了,您放心,类似的事,以后绝不会再有。”
他会改邪归正?鬼才信!
如果她没记错,顾远风正等着卖了药材,拿着这笔银子去上下打点,为他登上世子之位铺路。他而今穷得叮当响,就指着这些钱,又怎会轻易放弃?
苏芩秋不动声色,笑了一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过我来药田,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听说你家婆娘摔断了胳膊,却找不到大夫医治。我正好会医术,所以上门来看看。”
“哎哟,夫人,您可真是医者仁心。快,快里面请。”刘全把大腿一拍,热情地把她朝里领。
这人的演技,真是高啊。苏芩秋暗自冷笑。
他婆娘的胳膊,就是被他给打断的,他压根没想给她治,装模作样地去城里医馆问了一圈,又回来了。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因为上一世,他的婆娘王翠花,就关在她地牢的隔壁!
刘全把苏芩秋带进屋,把王翠花喊了过来:“这位是宁远候夫人,赶紧磕头!”
王翠花耷拉着胳膊,就要跪下,苏芩秋拦住了她,对刘全道:“给我找间没人的空屋,我给她瞧瞧胳膊。”
“哎,好,好。”刘全马上照办。
苏芩秋带着王翠花进了屋,让三七和李贵在外面守着,关上了房门。
她给王翠花检查了胳膊,道:“你这胳膊,是被人打断的吧?谁打的?你男人?”
王翠花流着泪,一个劲儿地摇头。
傻翠花啊,还替他瞒呢?上一世,刘全为了娶顾致礼玩剩下的青楼女,在宁远侯府的地牢里,把她活活打死了。
她还记得,王翠花咽气前,把她唯一值钱的一根簪子拔下来,塞给了她,要她好好活着,一定要逃出去。只可惜,她最终还是辜负了她的期望。
还好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这一世,她们都要好好活着。
苏芩秋给她的胳膊敷上草药,缠上了板子,道:“跟我走吧,带上你的闺女。”
王翠花倏然抬头,就像是濒死的人,忽然间看到了希望。
但没一会儿,她又垂下了头:“他不会放我走。”
“那是我的事,我有办法。”苏芩秋帮她穿好了衣裳,“我会带你和女儿去京城,再也不会有人打骂你们。”
王翠花激动得眼泛泪光,却又十分困惑:“夫人,为什么?”
她们素未谋面,不是吗?高高在上的宁远候夫人,为何会愿意带她逃离苦海?
苏芩秋想了想:“或许,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女人,就该帮女人一把。”
王翠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夫人,您真会带我和女儿走?”
苏芩秋取下腰间的玉佩,塞给了她:“以此为证,绝无虚言。”
王翠花单手攥住玉佩,终于相信了这是真的。
苏芩秋开始收拾医箱。
王翠花忽然道:“夫人,药材没销毁。古环把药材拖到后山,准备连夜熏干,再送去京城。”
后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苏芩秋低声谢过她,出去找刘全要了诊金,直奔后山而去。
刘全因为这诊金,骂了王翠花整整半个时辰,直到收到古环派人递来的消息,才得知苏芩秋去了后山。
宁远候夫人是怎么知道后山的?!他来不及去想,赶紧牵了匹,准备赶去后山。
但他还没上马,就被长戟带着人,拦住了。
顾泽夕一身寻常读书人打扮,从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他:“刘全?”
刘全急着去追苏芩秋,很不耐烦:“别挡道,我有急事。”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顾泽夕说着,取出了那张泛黄的卖身契,“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签的名字。”
刘全十万火急,随意扫了一眼,见的确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字迹,就点了头:“是是是,是我,可以放我走了吧?”
果然是他!顾泽夕沉下了脸:“这张卖身契上的小姑娘,是你从哪里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