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甘火车站。
最新款的桑塔纳旁，烟头一个接一个落下。
侯亮平、程度、孙连城……三人一个下午，抽了三盒烟。
中途，侯亮平还顺走了两个打火机。
“程度，没烟了，你再去买一包。”
“你怎么不去？”
“没钱。”侯亮平理直气壮道：“你也知道，我的钱，全给悦悦买电脑去了。”
程度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闭嘴。
无奈地向小卖部走去。
“对了，再带一瓶可乐，还有打火机。”
……
程度的烟买回来，火车也到站了。
来往行人匆匆。
人群中，祁同伟笔直的脊梁，棱角分明的五官，很是显眼。
“学长，这里，这里。”
侯亮平连忙挥手。
程度和孙连城一个小跑，接过了祁同伟的背包。
“祁书记，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咱们延远县要变天了。”孙连城脸色很凝重，“省里说了，让你尽快去说明情况，越快越好。”
“知道了。”
祁同伟停下脚步，依旧平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换个地方。”
……
小汽车启动。
两个小时后。
天已黑。
宿舍门口支了一个小桌子，桌上放了一盘花生，还有一盘干切牛肉……以及五斤装的散酒。
侯亮平给每人倒了一杯酒。
他自己摸出了一瓶可乐，猛喝一口后，啧了啧嘴，“学长，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贪污了？”
“说什么呢你！”程度不开心了，猛一拍桌子，看向侯亮平，“祁书记什么人，你特么不知道吗！”
“别激动，我就是问一下。”侯亮平有点委屈，“学长，铁证已经交到了省里，听说ZY都插手了，这事越来越大，处理不好，影响会非常严重。”
祁同伟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接着看向侯亮平，“如果我说，我贪污了，猴子……你会怎么办？”
这话一说，另外三人都是一惊。
孙连城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侯亮平低着头，双手缠在一起，眸光闪躲，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
祁同伟贪污？
怎么可能，那可是他的学长，最崇拜的学长啊！
倒是程度，先是错愕，接着笑了笑：“别人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命是祁书记救回来，我誓死效忠祁书记。”
三人态度，祁同伟没有太意外。
某种情况下，孙连城和侯亮平都是先思考，再给答复。
程度，铁头娃，叫他干啥就干啥。
“猴子，问你话呢。”
“不会的。”侯亮平抬起头，“学长，我了解你，你不可能贪污的。”
“啐。”祁同伟啐了一口唾沫，点燃一支烟，“猴子，我是说如果。”
气氛又一次沉默。
五月，有虫鸣声。
扰人心神。
侯亮平思索了好久，抬起头，眼神有些浑浊，“学长，来陕甘前我说过，将来……你在哪条船上，我就在哪条船上……船若沉了，我陪你一起沉。”
“好样的，够精神，不跌份！”
程度竖起大拇指。
祁同伟吐出烟圈，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
“你们呢，不用担心，我自己的事儿，能处理好。”
“我不会贪赃枉法，你们也不允许。”
“官场洪流，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可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保持初心。”
“来，敬你们一杯。”
说完，举起了酒杯。
一饮而尽。
另外三人连忙跟上。
饮尽杯中酒后，侯亮平还是有些担忧，“学长，我知道你不会贪污，可经不住小人背刺啊！”
“谁是小人？”
“李达康！”程度接过话茬，依旧咬牙切齿，“祁书记，你可能不知道，李达康和范标等人狼狈为奸，不仅算计你，还算计了许春风老板，五一这段时间，更是不敢露头。”
露头？
祁同伟揉了揉脑袋。
怎么露？
按照程度的尿性，李达康敢露头，下一秒就会被打成猪头。
“还是那句话，别把自己同志想得太坏。”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祁同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天不早了，都回去吧，明儿我还得去省里说明情况，不能和你们胡咧咧了。”
“学长，明儿我陪你去吧。”
“你去干嘛？”
“怕你害怕，给你壮胆。”侯亮平嘿嘿一笑，“沙书记好像去京城了，省里你都没有认识的人，万一出什么事，我还能给你挡一挡。”
“得了吧。”祁同伟瞥了他一眼，“明儿胡县长和我一起，你们留下来看家。”
三人还想说什么，可祁同伟不想再搭理他们了。
关上门，睡大觉。
钟小艾说过，希望下次见面时，他能胖一点，钟小艾也能安心一点。
这话，祁同伟记下了。
怎么才能胖呢？
看猪，吃吃喝喝，多睡觉，少操心，自然就会胖了。
毕竟，明日事，明日忧。
……
翌日。
天刚一放亮，胡平安已经开着车，来到了宿舍门口。
胡子拉碴。
看得出，祁同伟不在的这些天，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上了车，祁同伟愣了一下。
“老胡，你丫病了？怎么这么憔悴？”
“tmd，还不是你害的。”胡平安掏出烟，给了祁同伟一支，自己又点了一支，“你从汉东带过来的那些人，都是刺头，尤其是那个程度，天天问我李达康去哪了？想干嘛？宰了李达康吗？混账玩意。”
“别生气，别生气，程度就是这个尿性，等今天过后，把事说开就好。”
“祁书记，不是我说你，你用李达康设局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要保密呢？说开了，大家不都好吗？”
“事以密成，说开了，就演不下去了。”祁同伟吐出烟圈，“你以为范标是傻子吗？其实……咱们县政府内，至少有两个他的眼线！”
“什么！”胡平安倒吸一口凉气，“祁书记，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祁同伟继续道：“别的我不敢确定……组织部的黎阳，宣传部的高磊，这两人一直都和范标有联络。”
“黎阳？高磊？”胡平安轻轻皱眉，“祁书记，你知道这两人有问题，为什么不点出来？”
“怎么点？”祁同伟笑了，“国家法律，也没有这一条啊！”
“所以，你是怕打草惊蛇？”
“没错，范标不傻，做戏不做足，他不会上当的。”祁同伟眯起眼，“只有程度等人闹腾得越大，范标的戒心才会越低。”
“厉害啊！”胡平安唏嘘道，“祁书记，你要放在三国，肯定是个谋士……不对，毒士。”
“范标遇上你，也算他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