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夏动了动鼻子问:“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俩人的口味大相径庭,却夏偏好口味重的食物,公冶纵则饮食清淡,平时吃饭都是各吃各的,但却夏不挑食,基本做什么吃什么。
公冶纵将食盒里的菜一道道摆出来,有却夏最爱的红焖虾,她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就要去拿,被公冶纵制止,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剥虾。
不一会就剥好一碗,将碗推到却夏面前。
“吃吧。”
却夏已经习惯他的投喂,非常自然的吃起来,司机早在她上车时就下车了,车厢里只有他们俩人。
“昨晚导演助理给我递了张名片,想让我去拍广告!”却夏有点生气的说:“我看他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已经习惯把每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讲给公冶纵听。公冶纵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随意打断别人讲话,还能及时给出反馈。
公冶纵剥虾的动作一顿,温和道:“那你不能听他的话。”
却夏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当然了,他让我回去考虑清楚,我压根没考虑,第二天就直接拒绝了。”
公冶纵不易察觉的露出笑容,语气带着夸奖:“干的好。”
却夏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公冶纵把她当小孩子似的,总是顺着她说话,还夸她,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从小到大都在否定中长大孩子,内心深处一定渴望着被肯定吧。
公冶纵就像个温柔而又威严的大家长,溺爱他的孩子但又时刻把握着分寸。
却夏叽叽喳喳地给他讲在经纪部实习这段时间的收获,她神采飞扬,说话时肢体跟着摆动,整个人好像发着光。
公冶纵始终温和地注视着她。
“夏夏看起来很喜欢经济部?”
却夏被他突然蹦出来的称呼吓了一跳,耳根不受控制的变红、发烫。
一开始公冶纵叫她却小姐,结婚后会叫她夫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夏夏。
非常亲昵的称呼,既像来自长辈的昵称又似情人在耳畔呢喃。
却夏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上公冶纵深邃的双眼,认真的说:“公冶先生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小名。”
公冶纵神色一动,语调不疾不徐,如山涧清泉,让人感到平静、从容。
他说:“什么?”
却夏:“慢慢。”
公冶纵:“慢慢。”他认真复述一遍,吐字清晰,一个普通的词组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带着别样的韵律。
他又重新说了一遍:“慢慢。”
却夏的眼眶蓦的一红,犹如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尘封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慢慢,你可真慢啊!”一个小男生拉着更小的小女孩,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小女孩穿着长筒胶鞋,背着个小书包,好路不走非要去踩泥坑,她的胶鞋上、衣服上、书包上全是飞溅的泥点,仔细看甚至连脸上都有。
小男孩无奈极了,嘴里不停地抱怨:“你真烦人,慢慢!再这样我就不管你啦!”
慢慢撇撇嘴,她用手擦了擦肥嘟嘟小脸,这一擦可不得了,溅在脸上的泥点被晕染开来,跟个花猫似的,她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你才烦,你才烦,你最烦了!你不和慢慢玩,慢慢也不和你玩,慢慢去找大哥哥玩,不要你咯!”
小男孩被她念叨的头疼,抓狂道:“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走路都不好好走,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慢慢依旧我行我素,踩地更用力了,霎时间泥点飞溅,尽数落到男孩身上。
男孩终于受不了了,猛地甩开慢慢的手:“我真的生气了!却慢慢!走的又慢跟蜗牛一样,乌龟!我不要你了!”
男孩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慢慢撅着嘴,更加用力的踩啊踩,直到浑身被泥点覆盖才渐渐停下来,她呆呆地看着小男孩离开的方向,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掉落,狠狠的砸在混浊的水面上。
她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
“今天是却慢慢的生日呀,怎么没人陪却慢慢玩呀,妈妈怎么还不来接却慢慢呀,哥哥怎么不等慢慢,哥哥明明说要陪慢慢玩的呀…”
慢慢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小男孩离开的方向,可是过了很久都没人来。
慢慢好累,她一屁股坐在泥坑里,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学着大人的语气道:“慢慢,别哭,慢慢是最坚强最厉害的小宝贝。”
她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天突然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头上、脸上,好疼好疼,她扁扁嘴,忍了半天没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等哭累了,雨已经下得很大,她吃力的爬起来,再次望了望了无人烟的道路尽头,背着越来越沉重的书包往山里走去。
慢慢有个小秘密,有天她在山里捡到个大哥哥,她把大哥哥放在秘密基地里,每天都会去看他。
她淋着雨水,艰难的来到山上的破庙里,举着沉重的书包,大声道:“大哥哥~慢慢给你带吃的啦!”
破庙是以前的山神庙,退耕还林后,这片区域逐渐少有人来,渐渐便荒废了。
慢慢喊了一嗓子不见人来,便开始往里走,边走边喊:“大哥哥快出来啦,不要和慢慢玩捉迷藏,慢慢走不动了,好累哦~”
可是她找啊找,喊啊喊,破庙里丝毫没人有回应,雨水滴滴答答地从书包里滴落下来,她想了想,把书包倒置,积蓄的雨水稀里哗啦的流出来,她重新背起书包,果然变轻了。
慢慢不死心的又找了很久,直到天色开始变暗,依旧没人。她这才开始害怕起来,漆黑的破庙犹如一头狰狞的巨兽,马上就要将她吃掉。
慢慢用力吞了口口水,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一点都不怕!慢慢一点都不怕,来啊!鬼!怪兽!不要脸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怕你!”
山里寂静无声,只有她小小的声音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慢慢被自己的声音吓哭了,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她嗓子都快哭哑了,才被拿着手电筒上山找人的村民找到,回家就发起了高烧,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她心心念念的生日。
第二天醒来就见到一脸憔悴的关依,她整夜都没合眼,一直守在慢慢身旁。
却慢慢将头转到一边,小嘴翘到能挂油瓶。
关依无奈的笑笑,摸了摸慢慢的头,不料被她躲开了,慢慢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
关依叹口气,道歉:“慢慢,妈妈的小蜗牛,还在生妈妈的气?妈妈不是有意不来接你的,爸爸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妈妈必须去帮爸爸呀,没有爸爸慢慢就没有好吃的面包了。”
慢慢依旧不吭声。
关依耐心道:“慢慢是不是生妈妈的气了,妈妈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哦,你最喜欢的……”
“不要不要!”却慢慢大声反驳:“慢慢什么都不要,妈妈我不是蜗牛,慢慢不是蜗牛,慢慢也不想吃面包,哇——”
慢慢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关依心疼坏了,连人带被子将慢慢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
“好好好,不是蜗牛,慢慢是妈妈的宝贝呀,宝贝生日快乐哦。”
慢慢停顿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昨天将慢慢扔下的邻居小男孩也过来了,刚刚吃了顿竹笋炒肉,现在屁股都还疼,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慢慢!我不应该扔下你不管!不应该说你是蜗牛!”
慢慢从妈妈的怀里抬起头,高傲地哼了一声,吹起个鼻涕泡。
慢慢:“……”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