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夜,可是她整个人都冷得出奇,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甚至让她有点走不动。
陆席牵着她的手,可是她有一瞬好像有些支撑不住。
她腿软,走的每一步都让她直犯恶心。
陆席把她打横抱起来,把她护在怀里。
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着的,嘴角紧闭,硬生生把自己咬出血。
“蓁蓁,别这样。”
他试图想让叶蓁蓁放松。
可是叶蓁蓁好似听不到她的话,眼神漠然。
幸好京大离家不远,抱着她走回去还不算太费力。
“蓁蓁?蓁蓁?”
叫她,她依旧没有反应,眼神空洞。
紧咬的唇瓣,无论怎么哄都不愿意松下来。
陆席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
叶蓁蓁抓着他的手,攥得很用力。
她的手一直在的颤抖,似乎是极度恐惧什么。
“不怕不怕,我在。”
他亲了亲叶蓁蓁的额头。
他问徐千帆,徐千帆刚下班回到家里不久,接到陆席的电话还有点懵。
但是听说了叶蓁蓁的情况,她原本放松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她不说话?叫也没反应?”
徐千帆心急如焚,立马挎着包准备出门。
“陆席,你听我说,你陪着她,一秒都不要离开她,我现在马上就去京北。”
“萧远山!快点!”
徐千帆的声音破了音,仔细听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别离开她,守着她,无论她过会儿开口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不要离开她身边一步!听到没有!”
陆席应了好,叶蓁蓁的这个情况他没遇到过,他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处理,只能问徐千帆。
想着带她去医院,起码有医生在,也不用这么心慌。
可是叶蓁蓁一听去医院,就开始反胃呕吐,怎么样都不要去。
她吐得满脸通红,眼泪挂在眼角边。
好似要把胆汁都要吐出来。
徐千帆他们准备到机场了,订了最早的一趟机票。
陆席也没想到付择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反应。
她的唇角被她咬破了,唇边泛着血。
他抱着她,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滑入她的脖颈里。
“蓁蓁,我在呢,不怕。”
他的眼泪太过于灼热,大片大片烫湿了她的衣服。
从他知道叶蓁蓁的病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可是等到这一天真正到来,他好像依旧一无所措。
她病了,病在一个春天,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好起来。
他懊悔的捶打着自己的头。
“对不起,对不起蓁蓁。”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或许他就有能力去保护她。
那年,他十八,除了成绩一无所有,他反抗不了任何特权,甚至连看她的目光里都带着胆怯。
孤立,针对,语言猥亵,他几乎不敢听下去,也不敢想象她一个人怎么挺过来的。
叶蓁蓁,那年的眼泪,究竟是饭菜太辣还是生活太累?
他的宝贝走了一条比他想象中还要长的路,跌跌撞撞,满身伤痕的长大。
针扎在心里,躯体看样子早已痊愈,可是心里早就发脓溃烂。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宁愿所有的痛苦都落在他的身上,也不愿意让她受这么多苦。
炽热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像是下起了一场雨。
仿佛在雾里,什么都看不清。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的夏。
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开始,可是,却成了她噩梦的开端。
刻意为之的孤立,若有若无的威胁,道貌岸然的老师。
她想,如果她死在那个夏天该多好。
她害怕所有社交软件,害怕看到半夜突然弹出来的消息,害怕回宿舍那一条黑而长的小道。
她是怕鬼还是怕突然出现的人呢?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刻意模糊化的过去,时常忘事的苦恼。
痛苦能淡化吗?
她想。
恶魔为什么不在地狱呢?为什么恶魔也能生活在太阳下呢?
她总是极端的,甚至极端到想杀了他。
可是,爸爸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妈妈的病稍微有好转,哥哥打拼好多年才稳定下来。
她所做的一切,将打破这个幸福的景象。
她退缩了。
她不敢掉眼泪,不敢哭,只能用冷漠伪装自己。
如果变成刺猬,起码受伤的不会是自己。
她的十八岁下了一场雨,一场没有停歇的雨,大到快要淹死她。
而碰巧,又是在一个雨夜,碰到了他,他伸手给了她一把伞,遮住了那一夜的雨。
后来的每个晚自习,她甚至都在感谢身后的那道身影,起码,她不会再害怕出现的其他人。
明明,十八岁的那场雨直到二十三岁都没有停歇。
而今夜,又下起了一场雨。
一场温热的雨。
她有些恍惚。
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呢?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的身边真的有陆席吗?
她伸手去抓,仿佛是虚无缥缈的。
又是自我治愈的梦吗?
滴滴滴。
熟悉的医院,熟悉的仪器。
仿佛被抽离出来。
她看着躺在床上那个苍白的面孔,身上插满了各种的仪器。
床上的人好瘦好瘦,好似形容枯槁。
她看着自己的手,虚幻得好似透明。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穿着蓝色衣服的人进出。
零零碎碎的,她好像听清了门外的议论。
没有求生意识,救不活。
是谁呢?
会是她吗?
什么时候的场景?她怎么不知道?
好似过了很久很久,她恍惚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的病房里涌进了好多人。
“她是痛苦的,就算现在还有生命体征,可是这是迟早的事,别让她再受罪了。”
医生无奈摇了摇头,把本子递给面前的人。
面前的好眼熟,好似老了很多很多岁,头发都白了,听到这个消息,几乎站不稳。
他们望着病床,嘴里不停嗫嚅着,“灼灼呐,灼灼呐。”
灼灼。
好似巨大冲击,她感到一阵心慌。
躺在床上的人好似面容渐渐熟悉起来。
她是叶蓁蓁。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
她……死了吗?
耳边是刺耳的滴滴滴声,仪器从她身上撤了下去,一切归于和平。
“患者叶蓁蓁,2020年6月28日17:43分,确认死亡。”
她看着床上的人,好似一切都没了。
她死了。
她想跑,可是好似有一股浪潮将她卷入海里。
濒死的痛苦让她窒息。
没有陆席,没有暗恋,没有救赎,她也没有再回到京北,真正的她死在了十八岁。
“这是你的结局。”
淡淡的,一道声音宣判了她。
她没有再遇到陆席,没有重逢,一切都是自我编织的一场梦。
是她渴望救赎的梦。
她渐渐没了力气,身体仿佛漂浮在一个巨大的海面,一点一点下沉。